米是今年的新米,煮饭淘米用水是地下幽泉,粒粒米都香糯饱满。小菜口味清淡,有麻油拌地三鲜、金边白菜、银羹滚虾球、咸肉焖冬笋。孙婆婆见润玉走来,喜笑颜开,赶忙招呼他入座,而早早坐在桌旁的杨过更是早就馋得不行了。
到底是少年,昨天被打得遍体鳞伤被孙婆婆捡回来医治,这才过了一天,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便又恢复了本质跳脱的性子。杨过招手道:“来,哥哥,坐这儿!”
孙婆婆拍了拍杨过等不及伸去抓筷子的手,“孩子,你唤他‘哥哥’,却唤我们家姑娘‘姑姑’,岂非把姑娘叫老了?”
“那好啊,小龙女姊姊。”杨过吐了吐舌头,最初是孙婆婆从欺负他的道士手里救了他,将他带到古墓里面见小龙女,孙婆婆服侍的古墓主人他怎能不敬?是以他对不苟言笑的小龙女是七分敬重,三分害怕,才以“姑姑”唤之。杨过初见润玉时,见润玉风姿超逸、君子端方,又得润玉解围,心里头对他早有了亲近之意,这会儿才想起来原来自己连润玉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就在这时,只听小龙女开口唤道:“润玉,你不用等我坐下,在这里不讲外面那些虚礼。”
杨过想:原来哥哥名叫润玉,小时候黄伯母教过我《诗三百》,里面有一句话叫“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哥哥真是人如其名。果然还是小龙女姊姊先问到了哥哥的名字,他们站在一起,就像是天仙下凡,当真好看极了。
屋顶的一丝缝隙让外头的阳光溜了进来,正好照在饭桌上。在温和的日光下,白得更白,绿得更绿,正如东坡诗中意境: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小杨过既开怀又感伤,开怀是因四人萍水相逢,能凑在一起吃一顿饭就是天大的缘分,而感伤自然是因为古墓派规矩森严,吃完这顿饭后,他就要被“赶”出古墓,和孙婆婆、小龙女、润玉道别了。吃饭的时候,一开始除杨过以外的三人奉行“食不言”,都不说话,杨过兴致勃勃地挑起一个又一个话题,也只有润玉搭理他。
“润玉哥哥,你下山后去哪里?”
润玉摇了摇头,“不知道。”
杨过叹了一口气,“我也没想清楚,本来是想回到郭伯伯那里去的。但那里就郭伯伯一个人真心待我好,其他人都看不起我……当初就是郭伯伯送我来全真教的,现在我忤了他的意图,他铁定生气,说不定还要将我送回来……”
润玉道:“若那里的氛围令你感到不舒服,你就别回去了。”
杨过听后略感惊讶,因为大多数人看重家庭,听到他这样说,只怕都会劝他回家,但润玉反倒劝他离开。“那润玉哥哥你今后打算回家吗?”
“润玉没有家,”想了想觉得这个说法不准确,“四海八荒就是润玉的家。”他从未感受过寻常人家家庭的温暖。从一味忍让,到忍无可忍,到亲手报仇雪恨,再到登临天帝之位,他的心境几经转变,已然放下了那份执念。天下即家,家即天下。
杨过不知内情,同情道:“原来哥哥也无家可归!”许是想到早逝的父母,小少年眼眶微红,吸了吸鼻子。
润玉听他这一声声“哥哥”,恍然回到了小时候刚去天宫那会儿,他思绪一动,温柔道:“杨过,刚才是我说错了。你年纪尚幼,独自闯荡江湖不妥。你回去后把你的真实想法如实告诉你伯父,真正在乎你的人,一定会理解的。等过几年,你羽翼丰满了以后,就能做你想做的事了。”
郭靖自是善待杨过,但郭靖嘴巴上蠢笨,不会表达,更不会说出“等你羽翼丰满了以后,就能做你想做的事了”这样随心所欲的话。一时间,杨过只觉得润玉亦师亦友,如兄如父,于是也真诚道:“哥哥,你要是实在没地方去,不如求求小龙女姊姊,让她留你在古墓吧。哥哥太聪明,却没有武功防身,江湖上又都尽是些欺软怕硬的人,你一个人走江湖不安全。其实、其实我觉得你和姊姊在一道很好。不信、不信你去换身白衣服试试,说你是古墓派的,外面人准相信!”
润玉的手指本来摩挲着杯子,听杨过童言无忌,手指蓦地一僵。
孙婆婆瞪了杨过一眼,“小孩不乖,吃你的饭去。”杨过则一副被友军背叛的样子。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润玉的嘴角漾出一丝微笑:“如此甚好。”
杨过捂住嘴,从指缝里溜出来一声笑。孙婆婆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然后对小龙女说:“姑娘,润玉公子体质偏寒、身法轻灵、精通五行八卦可见悟性也是上佳的……”
小龙女柳眉微簇,嗔了一声:“孙婆婆!”孙婆婆胳膊肘往外拐,哪有这样拉人进门派的?
孙婆婆毕竟是仆,也不会真的想叫小龙女生气,当即噤声不语。不过,生气?孙婆婆反应过来,她服侍了小龙儿十八年,也没见小龙女生过几回气,怎么今天碰着这个不算熟悉的男子就反应这么大呢?微妙,微妙。
润玉道:“龙姑娘莫气,润玉不会强人所难。实不相瞒,昨夜我发现,我想要找的人,就是古墓派的人,也就是天蚕丝手套的原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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