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女直白道:“我早与你说过,这手套是从师祖那一辈传下来的,我就是它现在的主人。你若执意要见原主人,那也只有一具尸体。”
杨过问:“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一副手套啊?”
润玉:“润玉和手套的原主来自同一个地方,一个很少有人能够去到的地方。只有找到那个人,润玉才有希望早些回去。”
杨过“噢”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哥哥是古墓派祖师婆婆的后人吗?哎哟——”
那声“哎哟”是因为他下一刻就被小龙女用一枚虾球击中了嘴巴,牙齿被撞得生疼。
“祖师婆婆一生未嫁,怎能有后人。”小龙女严厉道,“孙婆婆,你带杨过和润玉离开吧。”
杨过十分不舍,跪在地上分别给小龙女和孙婆婆两人磕了个头,道完谢后,眼睛又微微泛红:“小龙女姊姊,孙婆婆,今日一别,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够见面。等我长大了、长大了我可以来古墓看你们吗?”
小龙女所修武功断欲绝情,她认为万事万物自有其自然法则,因而从不为离别感伤。“我有什么好看的。至于孙婆婆,你不用舍不得,因为她会与你们一起走。”
孙婆婆当场愣住,颤抖着问:“姑娘这是什么话?老太婆这辈子都是活死人墓的仆人,照顾你师父,你师父死后,余生就要照顾姑娘啊!”
小龙女坚决地摇头,说道:“孙婆婆,我很感激你。但我现在已长大,而你年事已高,不能再操劳了。你走罢。”小龙女固然单纯,但这并不代表她蠢笨得感觉不到人的感情和好恶。从孙婆婆从古墓外好心救下杨过、又义愤填膺地为杨过去全真教讨说法开始,她便知道这个忠诚的老人内心其实一直都向往着外面的世界。
要一个未能真正断情绝欲的古稀老人一辈子困在古墓里、老在这里、死在这里,她又于心何忍?她多么希望自己更早解到孙婆婆的想法,这样就可以早一点放孙婆婆自由了。
孙婆婆那张褶皱如毛毯的脸上,肌肉全部挤在一起,她突然一下子放声哭了出来。
其实,所有人在老了后都会变回孩子。孩子需要呵护,老人何尝不需要呢?
小龙女背着身子,长发曳地,遗世独立。
孙婆婆那肥硕的身子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即便小龙女没有看到,她还是固执地朝小龙女磕着响头,足足磕了有十多个,最后润玉和杨过同时搀扶,她才重新站起来。
“姑娘是世上最好的姑娘……”孙婆婆转身带着两人走入出墓的密道,低声叹道,“老婆子走啦,今生不再见啦。”
过了一会儿,幽暗的墓穴中,传来了老人沧桑的歌声,唱着唱着,那声音竟听着一点也不沧桑了,反而极为动听、极为感人,能够唤起每个人内心都有的柔软的一面。
初三初四眉毛月,十五十六大团圆。
十七八,坐家弯,十八九,坐家守。
二十强强,月上一更。廿一难算,月上更半。
廿二三,月上山头中半担,廿五六,月上山头炊饭熟,
廿七八,月上山头杀只鸭,三十夜,婆婆出来讨月亮……[1]
乡音绵绵,大概就是孙婆婆哄幼年时的小龙女睡觉的儿歌。
润玉听着听着,心中竟然升起了浓浓的羡慕之情。这世道好生无常,亲人可以成为仇敌,而两个非亲非故的人之间却可以产生这样的亲情。
杨过拉了拉润玉的袖子,小声问:“哥哥,你刚才怎么不跟龙姊姊道别?”
润玉道:“左右以后还能再见。”
杨过疑道:“可刚才龙姊姊不是说了……”
此时,润玉正好踏出了离开古墓的最后一步,习惯了古墓中的幽暗,外面的阳光格外刺眼。润玉眯了眯眼,不容置疑道:“我说能见,就必有重逢之日。”
[1] 温岭地方童谣,《算月歌》
☆、天劫其五
三人离开终南山后,孙婆婆用古墓里带出来的金银细软当了些钱,在驿站租了三匹马。三人骑上马后,并不着急赶路,反而刻意让马走得慢些。可无论马儿的脚步多慢,分别迟早会到来。在遇到的第一条岔道前,三人驻马,终还是到了依依惜别之时。
杨过与孙婆婆走岔道北上,去襄阳投奔郭大侠夫妇。这一老一少共同经历生死险境,性子也投缘得紧,短短两天就亲如祖孙。杨过本想问润玉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襄阳,但终究作罢。杨过是何等聪敏,他知道润玉是有意不说出真实来历,他自是不介意,但他的郭伯伯和黄伯母则一定会追问下去,尤其黄伯母七窍玲珑,到时候免不了要猜疑。让润玉这般英才跟着他一起寄人篱下,反倒是辱没了润玉。
杨过喊道:“哥哥,咱们就此别过。你以后倘若遇上什么困难,可以来襄阳城找我们。我伯父郭靖郭大侠在江湖上威望极高,也最是惜才。”
润玉看着少年鲜活的面孔,忽然明白了少年的可贵——因为谁也不知道少年今后会变成什么样子。遂低头一笑,说道:“润玉不去投奔什么郭大侠。我若遇到了麻烦,可否报上杨过大侠的名字呢?”
“呀,我杨过现在还是无名小辈,不过……”少年一顿,眼里一片灿烂,抬高声音,“我会努力做到的!三年、五年后,我要让杨过这个名字传遍江湖!对了,哥哥你呢?你今后打算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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