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对砗磲佛母讲述完了往事,往事彷佛在他心头血淋淋的又重演了一遍。他的肤色本就苍白,此时更加惨淡了。砗磲佛母于心不忍道:“令堂既是我佛门中人,圆寂后自然身登极乐。你这样自苦,他在天之灵只会更加难安,于你二人都是无益。”
质辛道:“他心安也好,难安也罢,哪怕有一次入我梦来,告诉我一声也好。为何他过身三年,并无一次来我梦中?我每每困乏时,想睡又怕失望,睡了更怕醒来,醒了更添一层失望,如此循环往复,人生又有何乐趣?”他为了攻下阙阗关,几日未眠,说到此处已是疲惫至极。这时嗅着砗磲佛母身上的佛香,她温热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仿若世间最柔情的催眠,魔皇倚在她怀里渐渐睡着了。
砗磲佛母将他放在膝头,悲声一叹:“至佛!”
流光化影间,砗磲佛母消失了,原本她坐的地方出现了一位法衣洁白的僧人。他瞧着怀里的魔皇,肃穆的脸上闪过一丝温度,身姿却依旧那样刚硬。他望着阙阗关巍峨的城墙,四处升起的狼烟,喃喃自语:“当初一场孽缘,我不来瞧你,便是要你忘了我,不料惹出这一串战事……是我之过吗?”
第二十章
质辛很久没有睡的这样沉了,彷佛回到了北宫。有时天之厉不来过夜,天之佛心情尚好,他便仗着年幼,假装做了噩梦,半夜爬到大床上。他不睡天之厉睡过的地方,非说那里有厉族的味道,硬把天之佛往里挤,偌大一张床,两人竟能只睡半边。每次这样挤一晚,都成了他童年最隐秘的快乐。
今日一觉醒来,这种隐秘的快乐又鲜活起来,他心头突突的跳,四处张望,并没有天之佛的身影,可为何这种快乐如此真实?他依旧在这个背风的山谷,依旧枕在砗磲佛母膝头,佛母静静望着夜空,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她柔和的下巴弧度和纤长的脖颈。
他们竟有几分相似。
这个念头划过质辛脑海,他几乎就想到了什么,可西北面猛的一阵地动山摇,回响着天幕错乱的交叠。他震惊的望着那边,熟悉的气旋飞袭而来,如此剽悍而不可一世,那是天之厉独一无二的厉氛。
砗磲佛母道:“快回去看看!”
质辛立刻往回赶,他实在没料到天之厉这样雷厉风行,他昨日苏醒,今日就亲至阙阗关,就算他自己能日行千里,但厉族大军又是怎么做到的?
二人赶到营地时,魔族战将已经死伤大半。由于昨晚的饮酒狂欢,天之厉来时战将们还在酒乡梦境。有几个巡逻的发现了异动,见只来了八个厉族,也没放在心上,直到对方依照天地水火山泽风雷布阵,才惊觉是元种八厉前来复仇。
望着脚下堆叠如山的尸骨,天之厉朗声道:“当年我屠戮万魔,才有的你这劣种。今日再杀一遍,魔族依旧不堪一击!你便有百万大军又如何?群魔乱舞,不值天一招!”
质辛怒不可遏,飞上半空,万魔战死的魂灵登时蜂拥向他,在他体内凝聚成一股精纯魔气。他苍白的脸上黑气氤氲,两颊浮出可怕的古老魔纹,他厉声狂吼,随即地裂千丈,山河变色。七厉受他霸道魔气冲击,之前就受伤的如贪秽劫尘,顿时狂吐一口鲜血,跪倒在地。
质辛道:“昨日我下了警告,今日你们就来送死,魔皇信守承诺,少杀一个都不足以平息万魔之怒!修罗灭!”他使出这招,阴森的魔气如狂蛇乱舞,在天地间的一切空隙间穿梭腾挪。贪秽与劫尘本已委顿在地,此时眼耳口鼻被魔蛇攻击,体内厉元彷佛四分五裂,在地上呼号惨叫。其余五厉忙以自己厉元回救,可厉元离体,魔蛇越发无孔不入,逼得七厉简直命悬一线。
天之厉浓眉一轩:“鬼潮万宗灭!”七厉趁势围在他周围,将厉元引渡给他,鬼潮如龙飞九天,化作万千道杀向魔皇,场上局势顿时扭转。
质辛以一敌八,吃了大亏,气血翻涌间双目充血,彷佛入了魔。他大喝一声,意念催动红潮,瞬间遮天蔽日,飞速往北面厉族聚居的地方扑去。“你要做天,我便杀光你厉族百姓,看你做谁的天!”
天之厉回救不及,眼见国内厉族要被他屠杀殆尽,狂怒之下引动了无上暗能,天地噤声,只剩洪荒破碎。眼看要将魔皇重创,五道金光从天际射落,与天之厉的暗能交汇,如春雷乍响,众人只觉耳间剧痛,几乎失聪。
眨眼间,魔皇身边立着五位异人,有威仪凛然的愤怒明王,有双手合十的青年僧侣,有怒目而视的红衣少女,有稚嫩样貌的佛修童子,有严霜覆面的庄严佛母。五人合力造出一面佛光之墙,将天之厉的暗能挡在墙外。
贪秽主事多年,立刻认出五人道:“欲明王、招提僧、恒沙普贤、慧宁师、砗磲佛母,你们不在天佛原乡辅佐佛铸,怎么到这里来管我们的闲事?”
欲明王道:“明王入世,只为降妖!”说着一招四大皆空,打得七厉后退连连,退出了天之厉的保护范围。
天之厉瞪着这五人:“想不到短短三年,苦境又添了高手,五人抗天,确实值天一灭!”翻掌间,厉神伐天纲如怒涛席卷而去。
在这星火一瞬,质辛望着挡在身前的五人,他到底有多笨,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他和欲明王交谈过几次,这是位严厉深沉的高僧,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曾在联军部署上提点过他。他也和招提僧有过接触,这人佛法精深,讲经时一如当年的天之佛。慧宁师尚且年幼,却和他一道爬上过无尽天峰,好像他们就是一起长大的伙伴。恒沙普贤性情刚强,烈火性子简直如玫瑰带刺。砗磲佛母更是一位熟人……
52书库推荐浏览: bou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