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前忙后的姨夫明显老了,在我面前已不复当年的高大英俊,他还是慢慢地吸着烟,断指在烟雾中颤抖,“小铁,我怕你姨挺不了多久……”
我没来由地感到害怕,姨夫在病房照顾小姨,我急匆匆去找小冰。
在小冰学校里,她听到消息后,看上去并不吃惊也不着急,她身边站着一个戴眼镜穿白衬衫的男生。小冰冷淡地说:“这是我男朋友。”
我点点头,只想马上带她去医院,她又冷淡地说:“我一会儿就去,你先走吧。”
她和他男朋友走向一边,我听到她男朋友小声问:“那人是谁?”小冰语带讥诮,“我们那儿的街坊,卖饺子的。”
我苦笑,在她眼里,我已沦落为一个不相干的买卖人,她不想与我同行,是以我为耻吧。
回到医院,小冰不久就赶到了,她和我姨夫一起在小姨身边照顾她,周到但不亲密,我感到一种陌生的东西流转在两人中间。
小姨似乎不在意,即使躺在病床上,还不忘问我,生意怎么样,身体怎么样,怎么还不找女朋友,我一边握着她的手,一边轻声回答,小冰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医生把我们家属叫到办公室,告诉我们必须马上手术,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小姨的□□保不住了。
我们浑浑噩噩地走出办公室,姨夫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只要活着……活着就好。”我心里非常难受,小姨那么漂亮,怎么能经受这样的打击?
小姨的手术很成功,她没有表现出哀怨,她比我相像的要坚强得多,出院后姨父一直陪在她身边。生活平静了一段时间,后来又起风波,小冰怀孕了,可是她男朋友却不想结婚。
我在小冰他们学校门口堵住眼镜,他看上去有点慌张,懦懦地半张着嘴,嘴唇上是一层淡淡的绒毛,“我不想这么快结婚,更不想这么快要孩子,我们还没有准备好。”
“你他妈知道什么是准备好?!”
眼镜对我的恶语没有反应,只是更加惊慌地看着我,我叹口气,攥紧的拳头动了两动,最终没有举起来,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冲动的人。
我又找到小冰,她冷漠地看着我,“我的事你管不着。”
“我是管不着,你有胆,你就生,你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想养个孩子,你做梦!”我头一次对她发脾气,怒火竟然让我全身发抖,我内心里非常害怕她走我妈的老路。
小冰哭了,眼泪一直往下掉,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恐惧。
刘四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突然找到我,“铁哥,我喜欢小冰很多年了,你成全我吧。”
我看着刘四,象是看到当年姨夫谦恭的样子,我故做轻松地说:“你问我干嘛,你应该直接去问她,问她看得上你吗?”我不动声色地提醒他,“她可喜欢别人,还怀了他的孩子。”
“那又怎么样?我睡过的女人一堆呢,但我这辈子就喜欢她一个人。”
我向来都瞧不起刘四,如今却对他有一点佩服了。我认为小冰肯定会拒绝他,镇定地站在小姨家门外,抽完了一支烟。
刘四喜孜孜跑出来,“铁哥,小冰答应了!”
我愣住了,手里的烟头掉在地上。
后来我再一次找到小冰,“不要和自己斗气,你和刘四不合适,你只是一时兴起。”我虽然看不惯眼镜,但我觉得小冰和他才是一路人。
小冰轻蔑地看着我,“陈铁,你总是自以为是,告诉你,我就是要和刘四好,我要一个爱我的人永远对我好。”
我听不懂她的意思,难道她不喜欢眼镜?她不是瞧不起我吗?难道会看得上和我一样卖饺子的刘四?我真是弄不懂她,心里满是问号,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我心里堵得慌。
刘四和小冰的婚礼在一家饭店举行,很隆重。小冰穿着一身白色礼服,象翩翩的仙子,小姨久病的面容也泛起笑意。我看着小冰,看着站在她身边的刘四,安慰自己说,小冰,你跟了刘四,终归衣食不愁了,终归不需要我保护了,我的自我安慰对失落的心竟然毫无用处。
我把喝得半醉的刘四拖到卫生间,我的祝福恶狠很的,“以前你同其他女人的事,我只当不知道,从今往后,要是让我发现你做了对不起小冰的事,我饶不了你!”刘四不生气,他在我面前从来就没有脾气,他只是一个劲儿地对我说,“铁哥,谢谢你,真地谢谢你。”
他们结婚后,我不想去理会他们的生活,但还是忍不住频频告戒刘四,不要总穿成套的西装,不要把手机别在腰里,不要没事戴墨镜……我本能地想,小冰不会喜欢那些俗气的东西,我眼前飘过眼镜身上的白衬衣。
其实我很少能看见小冰,刘四每天屁颠屁颠地去她工作的研究所接她下班,偶尔我们会一起吃个饭,刘四还是叫我“铁哥”,殷勤地给我敬酒,小冰却总是不搭理我,即使叫我,也是一口一个“陈铁”,语气冷漠而生疏。
后来小冰把孩子生下来,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刘四和小冰给她取名叫“菲菲”。
等到菲菲会走路,小冰对刘四提出要出国留学。刘四找我商量,我对刘四说,如果你是为她好,就让她去,如果是为自己好,那你就跟她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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