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神无月注意到了,在眼下可说他唯一能放松心神,什麽都不去想的时候,圆了他对故土的思念。莫召奴眼眶湿润了起来。他用力眨动眼睫,瞬时压下翻腾心绪,抬眼对上玉藻,「神无月他──」
「没有碰你。」说完这四字,玉藻的脸明显沉了下来。
「耶?」莫召奴讶然瞠目,他怔了会儿,呐呐地问,「他跟你说的?」
「三斤半夜披头散发披了件外挂就闯进我的帐来,气急败坏要我叫人去帮他准备沐浴,我那上好的檀香桌还被敲出一个洞来,你觉得这像把心上人吃乾抹净春风得意的人会做的事吗?」帐外有小兵不叫,非得跑来烦他,军神到底在想什麽!
连珠炮似地说完,玉藻的神情愈发阴郁,办公办到大半夜已经很教人郁足了,不期然而至的上司让他本就不足的睡眠时间更往後推,使他睡不了多久又得起来。本就烦闷的心情,现在更是糟透了。
那模样哪里有无敌神话的气度了?那在战场上威逼众人一骑当千的魄力跑哪去了!日斩三万的军神怎麽可以这麽没用,人都带上床了居然还不吃掉?若军神真如莫召奴所言跟他亲口说这种事,他马上就用八百里加急文件报告真田太宰!──他可以容忍军机营有个对美丽迷人的叛国贼完全没辄的军神,却没法容忍一个可联兮兮向他哭诉吃不到人的男人是军神。
「我想不出他拒绝的理由。」昨晚被神无月弄得晕头转向,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若非身上羞人的痕迹遍布,他真要怀疑箭在弦上将发而不发的神无月,是否有哪方面的难言之隐。莫召奴眼光看向玉藻。
「你看什麽看──!」玉藻气得跳脚,扯开嗓子不计後果地尖声大叫,「我是副官兼职参谋又不是青楼老鸨,我怎麽会知道军神为什麽不进去你里面啊啊啊啊~!」
等抓狂完的公务员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多麽不得了的话语之後,他见到的是用被子包住半坐在床上的身体,似笑非笑瞅著他的莫召奴,与一派安静异常的军机营。玉藻懊恼地顿足,虽挽不回什麽,至少还可供发 情绪。
「──军神也有他的苦衷。」清了清喉咙,玉藻正色道。
「你是指哪一方面?」话甫出口,莫召奴便惊觉自己的失言,那言语中过多的遐想空间,使两朵红云不由得飞上面颊。他注意到了玉藻眉宇间的肃穆神色,明白他这话必定事出有因,恰好印证了他先前的猜测,但他尚未寻得机会找军神问个清楚。见玉藻巴不得离开却又迟迟不作声,这令莫召奴想起一路上和这位军神副官你追我跑的愚蠢追逐战。他不禁出声探问∶「你好像不喜欢我。」
玉藻错愕地抬头看著他,像是做了亏心事被抓包,惴惴不安的模样,可那惴栗也不过转瞬即逝,「我有喜欢你的理由吗?」玉藻冷眼说道∶「你知不知道为了上头务必把你缉捕归案的命令,平白增加了我多少工作量!你知道跟你们落日故乡打上一仗,那损失的几千名忍者兵将、三个月的粮草,通通都要算在我头上吗?」猛地拍向床沿,木制的板子嘎啦作响,「追根究底这明明是军神的错!说好的一个月假期莫名其妙变成三个月,还不都是因为你!害我这三个月被操得比牛马还惨,军神却只顾著和你勾搭在外面逍遥快活,有没有想过把我累死了要上哪去找第二个吃苦耐操肯替出外把妹的军神打理军机营的副官?我也是有家要养有老婆小孩我有多久没见到他们了啊啊啊啊啊~!」
所以,总括来说,他充其量是个被对上司不满的下属牵怒的对象罢了;这种话,玉藻是绝不敢对军神说的,更没那个胆在军神面前发飙。莫召奴心下了然,不住地颔首。若不是怕被下春光尽 ,他真想给这位时不时被神无月气得暴走的副官递上一杯茶。
「神无月去找前辈谈判了,是吗?」等副官发 够了,逐渐微喘著气冷静下来时,他才开口问上这麽一句。
「时近正午,军神也该快回来了,希望你能在他回来之前吃完饭,别让我又被军神念。」手像赶虫子似地由里往外朝莫召奴挥了挥,「吃完的话就叫人进来收,帐外那两个小兵十分乐意为你服务。」
这是玉藻出帐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话。
*
此时在落日故乡进行谈判的神无月,表面威风凛凛气势万钧,面对一页书凤眉怒瞪、话间夹枪带棍霹雳啪啦往他身上乱砸,亦丝毫不为所动,不愧为凡东瀛军人无不奉之为神明敬仰的军神.源武藏──表面上。
「不知莫召奴现况如何?」
「正在营中做客,不便前来。」无敌神话脸不红气不喘,副官夜半的大吼与绝色无双的叛国贼若有若无的甜美呻吟混杂一块,犹在耳际徘徊不去。或许召奴不记得了,但幸好召奴还有用手给他安慰,不然漫漫长夜会更难熬。
「既然莫召奴并未到场,先生何必要吾带鬼之瞳来此?」一页书本是正经谈话,愈到後头竟不自觉转变为观察个案的心理辅导者心态,研究起魂不知飞到哪去,但行止却依旧没半点破绽的神无月。
「吾要一页书以鬼之瞳内中的秘密交换莫召奴,一页书真会答应吗?」整晚没睡好令神无月精神不济,恍惚的脑袋里除了公事公办军神风范,再顾不得其他。因此,神无月一点也没发现一页书益发冲天的怒气,那怒全压在一双澄澈的凤眼底下,隐而未发。那怒与其说是对军神,不如说是冲神无月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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