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幻术!什麽时候┅┅」草一色诧异道,「他居然用幻术骗我们?」
「召奴该是出於好意。在昨天的状况下,又是我中毒又是大军包围,逃命都来不及了。他应该是不想你我再为他的伤势心烦吧。」
「唷~你倒挺了解人家的嘛。」草一色调侃道。
「可是,军神手下忍者的暗器,切口虽小,却深可入骨。」神无月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久不处理,很容易引起发炎感染,这点他理当知道才是。」话中似多有责备之意,可神无月脸庞的线条柔和地令草一色瞪大眼睛眨呀眨的,以为自己看到幻觉。那温柔无端地令旁观者感到不忍──那是心痛凌架愤怒的表情。
神无月不再多想,打横抱起莫召奴,无力垂摆身旁的两手宛若水晶制作的钟摆,随神无月的动作摇曳,教人心纠的弧度。
「你该不会是想带莫召奴去找太夫吧?」
「没错。」坚定不容拒绝的态度,与其说是南武魁的威严,不如说是带病重的妻进城求医的乡巴老丈夫,有著乡野草莽大无畏的气势。
「容我提醒你,大家都是通缉犯,就这样抱著他去,不怕被军神抓?你认为在这种状态下的莫召奴,有任何自保能力吗?」
「我是南武魁。」神无月开始心虚。
「是啊,中了东瀛第一奇毒,功力仅馀三成的武魁,只能拿去当军神的下酒菜啦。」
遭草一色无情地戳中痛处,神无月苦思默想了好一会儿,复而愉快地开口道∶「喔~我知道有个好办法,既能让我们不被发现又能让莫召奴得到治疗。不过这计划得委屈草兄,不知草兄介意否?」
「说来听听!」草一色豪爽答允,没有发现神无月唇边的狡诈奸笑。
*
奈川郊区的客栈,向来是个人迹罕至的角落,若是寻常人家恐怕是得关门大吉了,但客栈老板不愿放弃这祖传事业,决定全家改行当农夫,经营客栈当副业,如此,一家人既有了稳定的收入,偶尔还能开点小差,可说是一鱼二吃。一家人从未怨过什麽。
不过,当那身穿披风兜帽半掩的年轻人抱著他那病容憔悴的妻进来的时候,那惨白近乎透明的玉颜,著实让人不忍卒睹,却又禁不起那美丽的诱惑频频回首。虽然年轻人的披风掩去了妻的大半脸容,但在那布料之下的,想必是张世间难见的绝世容颜吧?
「不好意思,我们本想回京探亲,不料我妻子突然生了病,现在还发著高烧,不知你能给我们两间房,再帮我叫大夫过来吗?小人先行谢过老板。」
年轻人大手一挥,後头像是仆役模样的男子,便递上一个小袋子,置於柜台上。在袋子放下的刹那,犹能听见沉重的铜钱演奏的天籁。
「没问题没问题,老爷子我马上替你办。」
大概是老天特别的祝福吧,今天竟难得让他们碰上了出手阔绰的大爷。伺候好这一回,接下来这大半年说不定就不用愁了呢。
莫召奴从不相信「永远」这回事。或许这是因为他的人生充满太多不该在这般青春奔放的年纪出现的磨难,在他能尽情挥霍自己的青春前,正义感与爱国心便已把他导入死胡同。双重叛国,亲友俱丧,在这变动无常的世界,「永远」只是世间人美丽的幻想,随时都可能被戳破,而戳破之後,什麽也不会留下。
然而,在三哥身上,他却发现了「永远」。即使那永远相较於自然的永恒,不过刹那,然对於当下活著的人来说,却是弥足珍贵。情巢的智者也好,南朱雀也好,素还真的左右手也罢,他想尽办法留住那亮烈璀璨的刹那,但是三哥呢?
他从未触及三哥的心,也不敢触及。早已了然的,他早已明白那神圣的领域不属於他,却甘愿耽溺於这份美梦,不肯清醒。
一旦清醒,他就必须面对,自己身边其实一个人都没有的这个事实。
然而,当他自泅泳多时的宁静黑暗返回意识的岸边,见到的竟是神无月灼烫的目光。
「神无月?」裸露的情意令莫召奴心底生畏,下意识地往後退,却惊觉自己四肢乏力,无法动弹。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将脸转偏了些,呐呐地吐出如丝细语,「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这是你这些天来第几次的『对不起』了?」神无月不愠不火,尽力使声调别有太多的起伏,可底下握著莫召奴的那双手抓得死紧,近於「疼痛」的力道。
但莫召奴却没甩脱的念头。彷佛那疼痛正是他长久渴切的温暖,极度冀望却也极度压抑的需求,宛如寒风凄冷的荒原,终於长出几株鲜嫩小草,娇翠欲滴。
「神无月。」莫召奴低喃著,玉润温和的嗓音因大病初愈显得略为低哑,别有一番惑人风情,潜伏幽微暗香,「连你自己都弄不清楚的感情,你要我如何答应?」
神无月呆滞良久,门外本要端粥进去给病人吃却莫名其妙变成窃听贼的草一色,粥仍端得稳稳的,可神智已不知飞到哪去了。
「嗯,我是说不清楚。」乖巧点头,「所以,我还是身体力行给你看好了。你说如何?」
「这就是南武魁对待病人的态度?」
「难不成你就说得清?」神无月悄声念著连门外的草一色都听得一清二楚的碎碎念,「听说你为那个贤人破了好多次例,这种事你又要怎麽说┅┅」
喔喔,还没得到美人首肯就喝起醋桶来啦!这麽豪迈?草一色看得兴致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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