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拥右抱的人格分裂患者,有资格说我吗?」
「那你呢?」莫召奴温和的嗓音飘入,宛如一阵春风扑面,吹散你来我往的锐气,「要回阪良城,还是跟著出海?」
「我跟村民已经有了感情,而且拜你之赐,我现在也是通缉犯。城主眼明手快,早早就把我从苍天之翼除名,责任推个一乾二净,也真够朋友,让我现在连一丝犹豫的机会都没有,不出海也不行。」
「呵。」莫召奴绽开浅笑。
「好啦,那我也该走了。以後要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了。」放下茶杯,草一色起身,居高临下俯视两人,「保重。」
「保重。」星眸绽现点点忧伤,莫召奴婉转地朝草一色颔首,神无月亦随之点了点头。
草一色转身往门口走了几步,倏然回头道∶「对了,若是神无月又回来了,替我揍他两拳。胆敢欺骗我草一色大爷,怎能不让他付出代价?」
「我会带他亲自向你陪罪。」莫召奴笑得开怀。
「最後,嗯┅┅」草一色万分苦恼似地摸了摸头,难得地害臊起来,「与你们冒险的日子,是我ㄧ生中最有趣的时光。所以、所以┅┅你们欠我的牌局,千万要记的还!我在落日故乡备好麻将桌,等你们来!」尾音激越昂扬,嗓门愈讲愈大,彷佛是一种安心,一种自我安慰的仪式,短暂地自我蒙骗,好让自己有勇气面对未来命运中,那些无以预知的不幸。
草一色少有害怕的时候。胆大且富於冒险精神的个性,使他惯以大无畏的精神执行加诸於身的任务,克服与之相伴而生的困难,濒死的重伤亦无法动摇其心。他一度以为烦恼忧虑是此生与他无缘的词汇。然而,这回他却是不由自主,打从心底惊恐忧惧,爲好友脆弱易折的幸福,爲眼下别後很可能再无相见之日、或者再见却是冷尸一具的未来,草一色由衷地深感不安,但他所能做的,也只有潇潇洒洒走,莫让神无月跟莫召奴担心。
「嗯。」莫召奴敛目颔首。
「保重。」草一色不忍留恋,毅然转身迈步而去。
「你也保重啊。」神无月朝草一色的背影,肃穆言道。但此时的草一色已没法看见神无月的表情了。
草一色行至门边,拉开纸门,即将跨而出的刹那,身形明显一顿,像个做错事後偷看大人有没有生气的孩子,悄悄歪过头,深深朝两人注视了最後一眼,随即走出屋外阖上门,不再回首。
*
「我也该走了。」莫召奴两手撑在桌缘,试图起身,却被神无月一把按下,「就这样披头散发到外面去?」
莫召奴闻言挑眉,探寻也似地瞅著他,闲散优雅的姿态,「所以?」
「我还以为你很注意仪容打扮。」
「不过是种礼貌,对人对己皆然。若你想替我打理就直说,我不会拒绝。」好整以暇,莫召奴自怀中掏出一小包裹,素白的布上绣有一栩栩如生的水莲。纤指解开布包,里头是一面清晰的小铜镜与上好的檀香木梳。
「素还真很疼你嘛。」
「三哥对我向来不薄。倒是你,什麽时候才能不再吃他的醋?」一手持梳,一手伸向神无月,「我的发饰呢?」
「这儿。」神无月从衣襟内袋拿出召奴的发带与额饰递上,而後接过召奴手中的木梳,替他理起多处打结的乱发。浓而不烈的清香缭绕,令人心神舒缓的檀木香味。
木梳以舒缓有致的节奏,从柔滑如瀑的细柔发间穿过,是上等绸缎的触感。他执拗地一下接一下,仔细而确实地梳过每一根发丝,彷佛这麽做,那去之不尽的三千烦恼能随之梳落,世上再没事能让召奴操心,使丽人能安心接受神之羽翼的保护。
明知此事断不可能成真,然神无月仍是忍不住做了场美好的白日梦,在这微风徐吹的午後,在怀中佳人仍在的此刻。
「好了,把梳子给我。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了。」
「你不信任我?」拾起发带,正打算为召奴绑头发的神无月,不甘不愿地停下动作。
「不。只是,扶桑无敌神话有日斩三万的传说,却从未有给人绑头发的传说是不?」莫召奴转身想向神无月要回木梳、发带,却不期然望见一双惹人怜爱的无辜大眼,就像家里小狗想出去玩但主人就是不出门,只得眼巴巴盯著主人不放,看主人何时会软下心,屈服在它的眼神攻势之下。莫召奴险些没笑岔了气。他安抚也似地拍拍神无月的头,迳自拿过发带,对镜装扮。
虽然没法派上用场,可神无月很快就发觉,这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从侧後方欣赏召奴整理仪容的姿态,是种享受。白皙玉指在乌亮的发间游动,束发、绑发、戴上坠饰,那动作本身并无特出之处,至多是比常人再熟稔些,但在召奴身上,却是平添了一股说不出的风情,一种纯净的美的醒觉,在几许日光的映照下,倍显其光辉。
蓦然回神,但见莫召奴早已打扮整齐,铜镜木梳也都收置妥当,杏眼圆瞠,回过身来好奇地看著他,「你失神了。」
「在你面前,无妨。」大手一揽,将人扣入怀中,「若我说,留下来陪我,你可愿意?」
「哈,军神威名一世,倒也有糊涂的时候。」召奴轻笑,没有反抗神无月的拥抱。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去一趟阪良城,再回落日故乡。前辈闭关,总需要人看顾,光神秘剑客一人留守,我实在放不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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