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召奴是担忧我的毒患。」神无月这话似是讲得愈来愈流畅自然了,「救人目的已成,就暂时不与十九爷纠缠。」
这位老兄你确定不是你们做了什麽这样那样的事,以致注意力分散让人溜了吗?
草一色真的很想问,但考虑了会还是决定算了。他相信莫召奴在客栈的拒绝也不是假的,就算真有进展,也还不到那种地步──虽然感情这种事不能以常理来度量,嗯。
事实证明,草一色下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十九爷的问题很快被莫召奴一句「若下次再见面,莫召奴不留情」,三两下就把话头带到「如何医治神无月」上。表面上是他跟莫召奴在讨论,其实呢┅┅他总算见识到书里写的「暗送秋波」是怎麽回事。
他真不该对神无月这般宽容,应该如那晚在密林躲避军神追捕般,像踩蟑螂一样一脚踩到他头上,「提醒」这个明明身中奇毒还不知好歹嚷嚷「未必有人伤得了我」的不败传说,记得什麽叫分寸。
结果好啦,美人心心切切挂念著的就是神无月的毒患,然鬼之瞳一事不能不解决,明知美人身陷两难,还天外飞来一句「如果对方要你拿鬼之瞳换解药呢?」是说想测试人家心意也不是这样的吧?
莫召奴倒也处变不惊,沉静回答「我会尽力寻得两全之法。」──草一色一点都不怀疑美人此话的可信度。莫召奴是什麽货色?「两全之法」就是「两全之法」,不容半分打折,只是可能有人要倒大楣了。
至於是谁会倒楣呢?他无法预期,也完全不想知道。他现在只希望神无月有话快讲,不要趁没开口的时候痴痴盯著莫召奴的侧影看。拜托发花痴也有个限度好不好?
结果,为解美人心愁,他乾脆顺水推舟供出「落日故乡」这个绝佳避难所,顺便把自己的身份讲清楚。美人不愧是美人,连讶异之色都是幅可堪入画的美景;倒是旁边那位武魁大人表情没变,脸色倒是五颜六色转来换去真有趣得紧啊。
哼哼,现在知道了吧?草一色大爷对莫召奴的确不是单纯出於对朋友的关心,而是以监护者的身份保护落日故乡流落在外的小公主啊!即使大家怀疑莫召奴的立场,但爱护美人的心是不会变的。结果呢?结果呢?人总是拼不过老天爷,机关算尽谁知道公主爱的不是大饼王子而是武魁大叔?一个不小心,高岭之花就被人摘走了,不知道城主会做何感想。
唉,他可以想见落日故乡泪眼成河的场面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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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召奴一行三人与神秘剑客初闯栈冥鬼屋,见识到何谓让人连怎麽死都不知道的暗器最高境界,还顺手救了株小樱花。虽然没见到鬼屋主人荻少将,可瞥见草一色追十九爷而去的身影,严格说来这趟倒也不是没收获,但莫召奴为救樱千代,嫩白玉手被飞刀划出一道深长口子,令神无月既怜惜又懊恼──疼惜召奴的伤,懊恼自己的无力。
两人带著伤重昏迷的樱千代来到离鬼屋不远的一处树下,莫召奴这才如梦初醒般,注意到手上仍缓缓渗血的伤,他用完好的另一苹手点了几个穴道,既没上药也没包扎,确定血不再流了,便从怀里掏出伤药与碎布,开始为樱千代处理伤口,动作轻柔而仔细。一旁的神无月忍不住想开口,但最後仍把话吞了回去,安静凝视著半跪於地为敌人疗伤的召奴。
当召奴好不容易处理完樱千代全身被暗器划出的大小伤痕後,神无月分秒不差地接过召奴手中馀下的碎布与伤药,以不容拒绝的态势抬起召奴受伤的手,小心检查伤势,敷药包扎。
「要不是知道你跟她非亲非故,我还真以为你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呢。」神无月不无自嘲地道,「为什麽救她?」
「你不高兴?」
「我只是不希望┅┅你因此而伤害自己。」神无月一叹,「这女人跟十九爷同路,你救了她,她也不一定会感谢你,恶言相向也罢,若反咬我们一口可就亏大了。」
「我知道。不过,想反咬出身落日故乡的我与草一色本非易事,加上我还有从中原带来的朋友,以及不败传说南武魁的护持。总括来看,我们应该还能在东瀛混一段时间。」莫召奴不著痕迹地扬起唇角,优美的弧度,令神无月心神荡漾久久难平。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多爱惜自己。不惜让自己受伤也要保全毫不相干的敌人,值得吗?」神无月苦笑,「你究竟为何要救她?」
「救人还需要理由吗?」眼帘半阖,莫召奴垂首不语。
霎时,宛如云散雾开露出半分白月,神无月终於明了内心徘徊不去的那问题的答案。莫召奴聪慧如斯,怎不明白这偌大的天绝非孤身可撑,妄想撑起这片天需付出多大的代价?──他早都看个透彻了,明知後果可能是自己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却仍甘心步入罗网,不愿翻身。那是一种对生命价值的坚持,无论环境顺逆,只愿朝著自己认定正确的方向走,即使唯一的亲人都无法理解他的梦也无所谓,世上没有一个人能了解他的心亦无妨,任何打击都无法停下他的步伐,直至那大梦实现的一天,连南武魁都没见过的太平盛世到来的一天。
神无月总算知道,莫召奴周身隐约飘散的傲气,清亮眸中抹不去的坚决,那般动人心魄摇撼心扉的情感,究竟因何而来。
那是一段怎生孤寂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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