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一色的不满并非针对莫召奴,但情感上的怨怼却从理智的缝隙溜了出来。莫召奴的征愣仅有刹那,而後眼帘半垂,不无伤感地低喃,「我以为,这世上只有杀人才需要理由。」那隐含了一个无法违背的人生原则与遵循原则的无奈,与无悔。
霎时,草一色明白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神无月究竟从何时开始有「出手」的打算,但他总算可以理解为何神无月会选择莫召奴。东瀛人人皆知莫召奴的才智冠群伦,照理聪明人不会做傻事才是,偏生莫召奴就是那种会做傻事的聪明人,他将所有的善良与仁慈毫无保留地奉献给同伴,亦将之以同等份量施予敌人。
但,那不代表莫召奴是个可欺的对象。不到最後关头绝不轻易动手,不表示他就不会杀人。那美丽的人儿虽优柔却绝不寡断,他不会轻易诉诸武力,尽力为事情寻找转寰馀地,然一旦认定情况无可挽回决定开始清理局面,下手可是既快且狠不留情。
这股近乎固执的狠决与他心中对世事万物恒存的悲悯同时并立而无碍,这些矛盾冲突从未归於寂静沉默,宛如同时在波涛汹涌的海洋与平静温暖的湖畔悠游,却没有一丝不适。莫怪乎他尽做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把自己搞得一身腥,有家归不得。
然而,却也是这样的矛盾使他在一片晦暗的世道中格外醒目,熠熠如天河之星辰,在漆黑天幕闪烁发亮,把正人君子与卑鄙小人通通吸引过来。
如此说来,他还真该感谢神无月,幸好他不是个会增加他工作量的卑鄙小人,可喜可贺。
「她知道我们太多事了,让她溜掉,她或许会跑去跟军神告密。你打算怎麽做?」
「让她跟我们一道,待鬼之瞳一事了结再让她走。」
莫召奴根本不需要人保护,人家长得漂亮脑袋也清楚武功又强,还有什麽好担心的?
可是,即使理智知道这是个摆在眼前再明白不过的事实,一旦有幸窥见莫召奴性格柔软的一面,依然会忍不住升起保护的欲望,使情感瞬息超越理智,收也收不回来──此乃草一色几日观察下来的经验谈。当稍晚莫召奴决定与他结伴再闯栈冥鬼屋,总让人出乎意料的南武魁,不意间成为面对丽人时,情感逾越理智的搞笑┅┅不,理论典范的实践。
「我跟你一起去。」
在神无月说出此话的当儿,草一色险些没笑弯了腰,想必武魁大人对「劳烦你照顾樱千代姑娘」一语已厌恶之极恨不得一刀剪了这株嘴贱的小樱花吧。哼,难得看到能把我斗嘴斗到哑口无言之人,夜阴流的女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跟我们去?跟我们去能做什麽?当人肉炸弹还是肉墙?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看紧小樱花才是正务,你就认命吧神无月。
「若你们一个时辰没出来,我就进去了。」
「可以。」
虽然事实很残酷但我还是得说,现在的莫召奴比不能妄加动武的南武魁可靠多了,也不想想自己的情人是什麽货色,东瀛史上第一个背负双重叛国之罪还活得好好的隐世智者,中原素贤人的宝贝义弟,神无月与其担心情人的安危,还不如想想日後要如何面对情人传说中的好像很硬的後台比较实际。
别忘了他草一色,发生任何紧急状况,还有他这个落日故乡第一情报员给莫召靠!
可惜,一时辰之後,草一色便得到了毕生难忘的惨痛教训──
做人,话千万别说太满,小心下一秒就踢铁板。
栈冥鬼屋机关难缠人尽皆知,上回四人虽才进入中庭还来不及深入,便见到处处是伤的小樱花跟想把小樱花当垫子踩趁机逃走的十九爷,使首度闯关草草收场,加以他半路调头追赶那苹肥猪,未曾亲见鬼屋机关发威,草一色如今回想,这或许是造成他人生污点的一大原因吧。能将肥猪精选的大队人马全灭,用脚想也知道那机关绝不单纯,然终究非是亲身经历,使他仍在无意间疏忽了──嗯,一定是这样。
要不,草一色实在无法解释为何对麻将功夫有绝对自信的落日故乡第一情报员,竟会遭机关飞针暗算,他只道自己的手臂突然有点行动困难,但发现他情况有异决定紧急撤退的,居然是莫召奴。
幸亏莫召奴及时发现,脱险後马上与神无月一块为他驱毒,否则他草一色真要变成一株枯乾野草死在路边棉。
「要一个中毒的人替我驱毒,草一色真正失格到底。」
喂喂,他真的很沮丧好不好,在小公主前失了面子也罢,沦落到需要身中剧毒只剩三成功力、全队最没用的武魁大人帮他驱毒,他当下恨不得就此化为路边一株野草被不长眼睛的路人甲踩扁算了。
小公主没多说什麽,可淡淡投来的一个无声笑容,若严冬泡汤的幸福感冉冉升腾,密密包围,无比舒快。武魁大叔怎能跟他比你说是吧?
只是草一色的好心情没多久先是受到神无月一脸正经「到军机营请教军神如何破关啊」的白目言论摧残,接著是巴不得扭死小樱花的怒火,让他一度认真思索,在此之前的破关计划讨论到底值不值得。
「要破栈冥鬼屋,未必要从机关著手。」小公主一语惊四座。听说中原美人多深藏不露,该不会莫召奴中原待久了亦深受此风感染吧?希望他别连传说中某人的暴力难缠一同学起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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