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叹了口气，道：“是。”
yīn姬又道：“你二人十二岁起始习武，师承却不尽相同。只因那两位前辈高人，是结伴云游，偶然与你们相逢，有缘授艺，是以江湖中多不知他二人来历，你们的武功也就成了难解之谜，是么？”
楚留香的目光闪了闪，才垂目道：“是。宫主果然无所不知。”
yīn姬哼了一声，道：“看在你是三娘亲人的份上，擅闯神水宫的罪名，我不予追究。你这便去吧。”
楚留香怔了半天，才明白yīn姬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实际上是放过了自己。而方才说出自己的家世底细，也不过是在心理上占据上风而已。
yīn姬这样的人，自然知道和楚留香的jiāo手，并不能断言胜负。两人都曾有过疏忽和轻敌，也都曾为对方所制。但楚留香既然在生死关头仍未下杀手，yīn姬也就无法赶尽杀绝。
她的内心，终究还有着最基本的良知。
楚留香走下chuáng来，深深一揖。
yīn姬拂袖道：“还不走？”
楚留香道：“我有一件事想请问宫主。”
yīn姬忍不住皱起眉来。她似乎从未见过这么得寸进尺的人。
楚留香仍继续道：“我有个朋友，先我一步来到神水宫，不知宫主可曾见过？”
yīn姬愣了一下，道：“你的朋友？”
楚留香道：“是。他叫花满楼。”
yīn姬道：“你这朋友是个男人？”
楚留香道：“是。”
yīn姬道：“我说过，你是第二个进入神水宫的男人。”
楚留香的身子震了震，追问道：“那个山dòng……”
yīn姬淡淡道：“那条路已封了几个月了。我吩咐过一娘，任何人都不得放进来。”
苏蓉蓉的姑姑望着楚留香，解释道：“一娘就是我们在菩提庵的大师姐。”
楚留香却像没听到一般，死死盯着yīn姬道：“宫主可否容许我去那山dòng里看看？”
yīn姬瞥了他一眼，才叹道：“你若知道发生了什么，便早该死心了。”
◇ ◆ ◇
水晶湖已消失了。楚留香的面前，只有一个gān涸的泥潭，潭底怪石林立，宛如狰狞的野shòu。
原本在水下看上去那么美丽奇谲的景象，bào露在阳光下时，却惊人的丑陋。
楚留香只觉得心头被猛地攫住，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不顾一切地冲着yīn姬叫道：“告诉我山dòng在哪里！告诉我！”
yīn姬的手指向一个方向。楚留香想也不想地飞身而下，顺着石fèng掠进dòng中。
这是一条漆黑而深邃的路，只有尽头处透进一丝微光，让人隐约分辨出里面的景象。
楚留香在dòng中奔跑，脚下踏着尚未完全退去的湖水，冰冷地浸过他的脚踝，浸入他的心里。
他想着yīn姬方才说过的话，像是在宣布一个噩耗。
“宫南燕似乎已疯了，当我们出去的时候，她打开了宫殿里所有的机关。”
“莲台水柱是最先被启动的，但因为别的机关开启，水柱很快消失，你我就落进湖中。湖水倒灌进神水宫殿，也灌进了那个山dòng，一切……都没有留下……”
“包括宫南燕自己……”
楚留香觉得自己也快要发疯了，他已不知为什么要跑，只是木然地沿着山dòng狂奔下去。
不晓得过了多久，他的眼前突然一亮，dòng口耀目的天光便出现在不远处。他渐渐放缓脚步，走出dòng口，就看见了那座小小的庵堂。
菩提庵。
他已来到了这条路的入口。
这长长的一条路，从山上到山下，他没有发现任何人。
也没有东西，衣物、残骸，什么都没有。
楚留香在dòng外呆立了半天，忽然又转回头，重新往山上跑去。
他本能地认定，花满楼一定在这山dòng里，他一定在！
自己只是没有发现他。
楚留香跑得磕磕绊绊，不时撞上山dòng凸出的石壁，脚下却一步也没有停。
他没有用轻功，就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气喘吁吁地奔跑，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进水中。寒冷浸透了他的骨fèng，让他浑身都酸疼而沉重，但什么都比不上他心里那种剧烈的痛楚。
他每跑一步，这种痛楚就加深一分。只因他已隐隐意识到，花满楼还活着的可能xing，已微乎其微。
一个白色的人影突然出现在前方。楚留香惊喜地驻足，却发现来的是yīn姬。
巨大的失望感就像一个拳头，瞬间就将他击倒。他整个人都无力地靠在石壁上，一句话也说不出。
yīn姬望着他，只叹了一口气。
楚留香突然道：“我求你一件事。”
yīn姬发出一个疑问的声音。
楚留香微微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和dòng中的湖水一样冰冷，没有人能笑得这么悲伤。他说：“你杀了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论神水宫弟子的八卦功力#
#其实你们应该改名叫狗仔宫的#
#孙小红同学泥走错片场了#
#孙小红说你知足吧我还没把李寻欢拉来呢#
#别问我这章结尾怎么回事导演就是要报社#
#有报社才有美好的明天#
#泥萌觉得团灭结局算不算美好#
#快够#
第八十三章 重逢与离别
yīn姬站在山dòng的dòng口处，身后微弱的天光投she进来，让她能看到楚留香的脸。
那张英挺、潇洒、坚定的脸，曾经充满了无法磨灭的勇气和希望的脸，现在苍白而憔悴，几乎完全失去了生气。
他的眼中布满血丝，嘴唇gān裂，脸颊上却带着水渍。也许是溅上的湖水，也许是汗，也许是泪。
然而他偏偏还是笑着的。
他的笑让yīn姬想起那种落入猎人罗网的、重伤濒死的野shòu。
yīn姬本以为，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人。她刚刚失去了她爱的人，也失去了爱她的人，她没有了任何一个亲人，而朋友，她始终没有过。
她连神水宫殿都失去了。
她想过死，但又不愿这样去死。她一想到自己死后，神水宫的人还会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论着她的死因，她生前所做过的事、犯过的错，就觉得不可忍受。
yīn姬再qiáng大、再有威严，她也终究是个女人。女人总是考虑得太多。
女人也总是有一种本能的同qíng心，当一个人看上去比她更弱小、更可怜的时候，她就会qíng不自禁地去为这个人着想。
楚留香看着yīn姬的神qíng，淡淡笑道：“你在同qíng我？”
yīn姬没有说话，她知道男人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有自尊心的。
但楚留香只是继续道：“如果你同qíng我，就杀了我吧。”
yīn姬重复道：“杀了你？”
她实在不知道楚留香为什么要提这种要求。
楚留香笑道：“杀了我，我不想活了。”
yīn姬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她的目光闪了闪，犹豫道，“是因为你那个朋友？”
楚留香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很累，我一点也不想再活下去了。”他直直地与yīn姬对视着，目光中却没有一点光彩，他忽然又笑道，“你说是不是很奇怪？如果我失去了别的朋友，就像是胡铁花、姬冰雁……或者是蓉蓉离我而去，我都一定会伤心的，很伤心很伤心……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快乐起来……”
yīn姬顿了顿，道：“你现在……并不伤心么？”
楚留香笑着道：“你看我的样子很伤心么？我都不知道……我的心还在不在……我只是累，非常累……我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yīn姬冷冷道：“我杀了你也没有任何意义。”
楚留香道：“你本就应该杀了我。”
yīn姬道：“为什么？”
楚留香像是很耐心地道：“你我那一战，有很多人看到了，你若不杀了我，名誉就会受损。你难道不想给你的弟子们一个jiāo待吗？”
yīn姬直接笑了出来，道：“你倒是替我想得挺周到。”
楚留香缓缓道：“你就当作……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既然不想活下去，死在你手上正是最好的选择。”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不可更改的决心。
yīn姬想了想，抬起一只手来，道：“那我就帮你这个忙。”
在她的手掌拍出的同时，楚留香竟还笑了一下，道：“多谢。”
他的身子就那么靠在石壁上，一动也没有动，等待着yīn姬的那一掌。
手掌未至，掌风已袭体。楚留香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死亡气息。
一声闷响，像是一个身体倒在地上的声音，跟着这一掌就正正击上了石壁。被打碎的石屑四下飞溅，也打在楚留香的脸上、身上。
楚留香惊讶地睁开眼来，看着将这一掌完全偏到一旁的yīn姬。而yīn姬却收回手，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地上。
地上的水洼中间，倒着一个身影。白衣的身影。
其实仔细看去，那身白衣上已染了许多污迹和水痕，也撕破了好几处，简直láng狈得可笑。但当楚留香看清那张脸的样貌时，他全身的血液都已沸腾。
他猛地冲过去，把那个满是泥水的身体紧紧地抱在怀里，不断地叫着：“花满楼！花满楼！花满楼！……”
没有人知道花满楼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也没有人知道他既然一直待在山dòng里，是如何躲过了那一场灭顶之灾。
但也没有人顾得上追究这些事。
楚留香觉得浑身的冰冷和疲乏都已消失，他的嘴角还留着一丝血迹，他的身上也有新旧jiāo织的伤痕，但他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有胸膛中的一团火烧得越来越热。他知道他的心已回来了，而且充满了明亮的喜悦，就像chūn天明媚阳光下的花园。
花满楼似已失去了知觉，但在楚留香不断的呼唤中，仍然动了动嘴唇，像是要说些什么，而终于没有出声。他躺在楚留香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yīn姬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半天才开口道：“我想，你不打算死了。”
◇ ◆ ◇
花满楼的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外伤，只是手掌和手指都擦破了皮。他全身的衣服都已湿透，右边的肩膀脱臼了，除此之外，他看上去已jīng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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