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胡铁花!”
缪鹏举脱口而出。但当他抬起头时,那个身影却不知何时消失在了夜色里。
◇ ◆ ◇
隗子安一边追击那黑衣人,判官笔已握在手中。
他和缪鹏举一样,早看出这是楚留香故意分散他们的计策,但隗子安可以确定,自己追击的这个人,一定就是楚留香。
除了楚留香,谁还会有这么迅速的身法,这么鬼魅般的姿态,这么冷酷的杀气?
同时他也已察觉,前面的黑衣人放慢了脚步,似在等待着自己。
隗子安的瞳孔陡然收缩,满腔热血都冲上了头。
这是楚留香对自己的挑战!
他想也不想,和身扑上,判官笔疾点对方十一处xué道!
隗子安在这对判官笔上浸yín二十年之功,两手连点十一招,也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他料定再也没人能超越得了这样的速度,更避不开这连环十一招。
然而他这十一招,竟连那黑衣人的一片衣角都没能碰到。跟着他双手同时失去力气,就好像手腕以下的部分全都不见了。
“铛啷”连声,一对判官笔已掉落在地。
隗子安不可思议地提起手臂,看到双手还好端端地在那里,只是迎着皎洁的月光,可以看到手腕上那小小的、殷红如血的一点。
他竟被人点了手腕上的xué道。
这时寒光一闪,隗子安才看清那黑衣人手中收回了一柄长剑。
难道自己就是被这柄剑点中了xué道?
隗子安脑中一片混乱,想不出个究竟,但那黑衣人却淡淡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你知不知道姬冰雁?”
“你是姬冰雁?”
隗子安脱口道,但转念又觉得不对。
姬冰雁是楚留香的好友,使的正是一对判官笔,然而面前这黑衣人是使剑的。
而且,现在他已看清,这黑衣人的面庞显得十分年轻,至多不过二十五六岁。
黑衣人以一种并无恶意的轻视的目光盯着他,一字字道:“姬冰雁的速度比你快一倍。”
不知为什么,隗子安竟没有对黑衣人说的话产生任何怀疑。
仅凭刚才黑衣人的一次出剑,隗子安已经知道,对方比自己快上三倍还不止。
这么想起来,姬冰雁只比自己快一倍,似乎也不是不可接受的事了。
然而黑衣人继续道:“但他认xué比你准,准得多。”
隗子安怔住了。
黑衣人道:“你方才的十一招中,只有四次认准了xué道。”
隗子安的声音顿时堵在了喉咙中,一点也发不出来。他憋红了脸,才费力挤出些声音道:“你……你到底是谁?”
但黑衣人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就转身向远处走去,不一会已不见了踪影。
隗子安就那么怔怔地站着,直到看不见对方的影子,才低下头来,重新审视着自己手腕上那两个皮也没有擦破的红点。
一个名字蓦地跳入他脑中,但他不敢相信。
如果真是他想像的那样,他现在岂非已经死了?
“中原……一点红!”
◇ ◆ ◇
郑元和带着众家丁刚刚跑出园外,立刻意识到了不对。
只因那化为三个的黑影分别朝不同的方向跑去,而缪鹏举和隗子安也分头追了下去。
郑元和只是一犹豫的工夫,自己所追的那个人影已消失不见。
“不好!”郑元和心中一凛,马上叫道:“停步,回头!”
想当时自己离开亭子只有转瞬,那玉壶冰琴就不见了,若说楚留香还能带着那琴飞檐走壁,如履平地,郑元和说什么也不相信。
最大的可能是,那三个黑影都是假的,而楚留香则趁此机会,才抱着琴大摇大摆地走出空无一人的院子。
好一个分瓣梅花、调虎离山!
郑元和带着人急急回转,还没走出十丈,迎面的大道上却走来了一个身影。
打头的家丁一看便知,这正是之前他们追的那个黑影。
说是“黑影”,其实月色中看得清楚,那人身上穿的是一件接近白色的袍子。似是在月下行得久了,便带上一点点月光的微蓝。
因此这种颜色,就称作“月白”。
这是一种宁静的颜色,宁静得不带一丝烟火气息。
而他的人,也是。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身穿月白长袍的人,甚至已忘记了他明明消失在大道的另一头,为何又从这一头出现。他们只是震惊于他的静,他的自如,他的安详。
他就像是月光本身,淡淡地出现,又将淡淡地与众人擦肩而过。
郑元和猛然间醒悟过来,戟指叫道:“拿下!”
眼前这个人,即便不是楚留香,也一定和楚留香有着莫大的关系。不论楚留香是否已得手,现在都不能再放他离开。
如梦方醒的家丁们一涌而上,将那人围在了中心。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眨一眨眼,那个月白色的身影已经走出了围得水泄不通的圈子。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更没有人看到他举一举手。他就像根本没看见这些人似的,仍然不徐不疾地向前走着,只是意图拦阻他的人,却纷纷后退,让出一条路来。
他的身上似乎带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只要靠近前去,就会被那种力量温和而坚定地推开。
不知道什么叫做“内功”的家丁们纷纷叫道:“妖法!妖法!”
但在那个人淡然恬退的神qíng之下,叫声渐渐变成了喃喃自语,到最后消弭无声。
那人已走到了郑元和的面前。
郑元和正正地凝视着他,看着那张在月光下显得分外清秀的脸,低声道:“你不是楚留香。”
那人笑了笑,他笑起来就像月色落入了湖心,然后他道:“哦?”
郑元和肯定地道:“江湖上都说楚香帅风流潇洒,神采飞扬,以我今日所见,此言非虚。而公子乃是谪仙气度,超然出尘,虽与香帅相类,却决不相同。”
那人笑道:“郑老爷谬赞了。”
郑元和目光一闪,忽道:“是花满楼花公子?”
花满楼轻叹道:“郑老爷虽非江湖中人,但目光如炬,令人钦服!”
郑元和笑道:“楚留香与花满楼焦不离孟,就算我孤陋寡闻,也早已如雷贯耳。”
花满楼道:“郑老爷不向我索取失物么?”
郑元和打量着他那一袭gāngān净净的月白色长袍,淡淡道:“那琴在公子身上?”
花满楼道:“不在。”
郑元和道:“公子肯为我向楚留香要回那张琴么?”
花满楼道:“恕我不能。”
郑元和道:“既然知道是白费力气的事,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花满楼笑道:“郑老爷倒是豁达之人。”
郑元和道:“我只想知道,素有侠名的楚香帅,为何突然重cao旧业,又偏偏寻上我们这几个冤大头?”
花满楼叹了口气,后退一步,竟向郑元和深深一揖。
郑元和怔了怔,刚想到要还礼,已听花满楼道:“我等得罪之处,还请郑老爷海涵。但此中qíng由,并不足为外人道,今日之事,但望三缄其口,否则……”
他本来平和的语气,忽然带上了一丝冷峻。郑元和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他的下文,只是望着他信步前行,越过了自己身侧。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断更了一次。蝙蝠岛这个单元的剧qíng还是蛮难安排的,我知道大家期待值很高,所以不敢太糙率地开局,生怕后面会接不上(当然现在也还没有底气……
但是有的时候人是需要bī一下的,所以我决定还是咬着牙上,剧qíng什么的,不到近前也很难料定如何发展。
总之,这个局已经铺开了。
很久没有出现的作者按:
休园是明末扬州四大园林之一,主人是扬州盐商郑侠如。本文中将郑氏建休园的时间提前到了明初,纯属虚构,请勿认真追究。
郑元和之名来自《绣襦记》。另外两位龙套的名字来自玄派网自动取名工具(泥垢
一点红要去休产假了(并不),所以后面没有他的戏份。
下次我会放一个gif图,说明一下老楚是怎么偷到琴的(有雾,别信
以及,为了补偿前面断更,暨庆祝元旦,我打算在31、1、2、3四天连续更新,时间不变。
先这样吧么么哒~!
第二十三章 相思病
楚留香仰面朝天躺在甲板上,四肢都舒舒服服地伸开,眯着眼睛,晒着太阳。chūn日暖阳照在他脸上,像qíng人的手,温和又轻柔。
他的身上只穿了件宽大的布袍,像渔夫一样赤着脚,似脱去了一切束缚,真是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一回到船上,他已觉得身心都完全放松下来,仿佛世间的一切都离自己远去,只消享受这美好的阳光与海风。
而离他不远的地方,花满楼正盘膝坐在那里,面前放着那张刚刚得来的神农玉壶冰琴。十指轻拂之间,琴音就像天边的流云。
苏蓉蓉和李红袖则面对着面,当中放着一张棋盘,两人静静地对弈。而她们手中持的,竟是一副温润如玉、晶莹如珠的永子。
这棋子产自云南永昌山中,是以得名,向来作为宫廷贡物,除帝王赏赐之外,决无民间流传,她们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莫非又是楚留香的手笔?
一曲未终,宋甜儿已从船舱下嘻嘻哈哈地跑上来,走到船舷边,收着早拴在那里的绳子。胡铁花跟在她身后帮忙,不一会就吊上两瓶被海水镇得冰凉的西域葡萄酒。
那石榴红的酒汁装在透明的玻璃瓶子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简直像会流动的红宝石。
胡铁花望着那酒舔了舔嘴唇,也没等宋甜儿说话,劈手就拿走了一瓶,像是生怕谁会抢他的一般。宋甜儿也不生气,抱着另外一瓶走下去,不一会儿就端着个托盘上来,盘中可不正是五个盛满了酒的西洋酒杯么!
胡铁花一屁股坐在楚留香身边,用牙齿咬掉酒瓶木塞,咕嘟灌下两口,就慡快地叹了口气,大声唱道:
“糙茫茫秦汉陵阙。世代兴亡,却便似月影圆缺。山人家堆案图书,当窗松桂,满地薇蕨。侯门深何须刺谒,白云自可怡悦。到如今世事难说。天地间不见一个英雄,不见一个豪杰!”
他一边唱一边还用手在甲板上打着节拍。花满楼听着,指下随心流转,跟上了他的曲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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