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洁洁看见刀光一闪,就惊叫着捂住了眼睛。
过了很久,只听见楚留香的声音缓缓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在问谁?
难道樱子并没有死?
张洁洁小心翼翼地睁开眼,从手指fèng中望出去。只见楚留香正站在跪坐的樱子面前,一只手已牢牢地抓住樱子的手腕。
刀锋已及体,一丝殷红透过粉色的外衣弥漫开来,宛若新绣的樱花。
樱子木然道:“我完不成使命,就只有一死。”
楚留香道:“使命?”
樱子道:“我奉主人之命请你,你不跟我走,我就死。”
她的中国话其实说得很好,一点东瀛口音也听不出,但这几句话还是透出东瀛式的生硬与刚烈。
那是浸入她的骨头、她的血液中的气质,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
张洁洁忍不住道:“为什么?你的主人难道把什么使命看得比人命还重要?”
樱子道:“这是我的尊严。如果不能履行使命,就算主人可以原谅,我也不能接受这样的耻rǔ。”
张洁洁根本想不通这其中的联系,只得去看楚留香。楚留香仍然盯视着一脸肃然的樱子,缓缓道:“我也不能理解这种想法。但我好像非跟你去不可了。”
◇ ◆ ◇
“我们要去哪里?”
问这句话的是张洁洁,她是三个人里最爱说话的一个。
三个人,是楚留香,花满楼,张洁洁。他们都跟在樱子的身后,在夜色中走着。
樱子要请的本来只有楚留香一个人,但现在却好像并不在意。而且她还回头道:“忘qíng馆。”
他们要去忘qíng馆。
忘qíng馆又是哪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有点少,算过渡章吧……
好像很久没打架了,大家想看武戏吗?^^
第六十二章 yīn谋初现
忘qíng馆是建在山中的一座别院,古朴典雅,颇有大唐风韵。
樱子挑着一盏灯笼,袅袅地跨过流水,越过石桥,穿过片片盛开的辛夷,走到檐廊之下。那粉色的背影,在这景色中显得分外协调。
“请进。”
樱子深深地鞠躬道。她带路至此,却站在窗下,不再进门。
楚留香毫不犹豫地推开门,走了进去。花满楼和张洁洁跟在他的身后,也没有任何迟疑。张洁洁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四下打量着。
樱子一直木然的脸上,似也露出一丝敬佩。
并不是所有人,在来到陌生的环境时,都能表现得如此坦dàng。
但她马上听到楚留香的轻笑声。
“几年不来此地,没想到还是旧时风貌。”
◇ ◆ ◇
忘qíng馆是一家青楼,住在这里的姑娘名字就叫“qíng”,大家都喜欢叫她小qíng。
忘qíng馆只有小qíng一个人,有时候一个月也不会接待一位客人,但忘qíng馆一直都在。
因为并不是任何人都能来忘qíng馆的,而来过的人,谁也不会忘记这段经历。
他们忘不了小qíng。
所以忘qíng馆的正厅上,就悬着这样一副对联:
何以遣此
谁能忘qíng
这一定是个来访的名士才子写的,也说不定是楚留香写的。
楚留香当然也没忘记小qíng。
“qíng”本就是最令人难忘的。
然而小qíng并不在厅上。
那副对联的正中,摆着一张曲足案,案旁两张坐榻,亦是唐式风格。
其中一张榻上,正有一位身着广袖锦袍的老者垂足而坐,手持水晶杯,杯中盛满了琥珀色的美酒。
老者看着楚留香他们走进来,慢慢举起酒杯示意。他的行动中有一种古雅的风范,也有一些疏狂的气质。
他甚至没有站起身来。
楚留香微微一笑,曼声吟道:“兰陵美酒郁金香,玉椀盛来琥珀光。”
老者便也笑道:“楚香帅好眼力,这正是兰陵美酒。只是不知香帅可愿赏光,在此尽兴一醉?”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白喝的酒,我向来是不拒绝的。不过……”
老者重复道:“不过?”
楚留香道:“不过,这里的椅子却太少。”
老者看了看花满楼和张洁洁,慡然笑道:“我只道香帅孤身来访,却是怠慢了。”
说着,他便放下酒杯,拍了拍手。立刻有两个身着黑衣的人送进两张坐榻,另一张低案。
老者仍微笑着道:“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贵客海涵。”
他的话虽客气,但他的笑容已明明白白在说“我请的只有楚留香,不相gān的人且坐到一旁”。
楚留香脸上带着礼貌的笑,眼中却掠过一丝yīn云。
他不是爱发脾气的人,别人对他不够客气,他也只是笑笑了之。但他并不喜欢有人蔑视他的朋友。
而花满楼又岂是寻常的朋友?
但花满楼的神qíng却一点也不在意,只微一躬身,就准确地在一张榻上坐了下来。
张洁洁则一直笑吟吟的,好像眼前的一切只让她感到好奇,而没有厌恶和反感。
楚留香只得也坐下,就坐在老者对面。
老者终于换上一副肃容,双手扶膝,就在榻上一躬,道:“在下石田斋彦,来自东瀛。”
楚留香的目光闪了闪,道:“那位樱子姑娘……”
老者道:“樱子是我的属下。如果她对香帅有所不敬,我在此替她致歉。”
楚留香笑道:“阁下倒是坦诚得很。”
老者道:“面对楚香帅,又安敢藏私?”
张洁洁在旁边听着,突然吃吃地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笑?”她问花满楼。
花满楼虽然看不见她的眼神,却适时地反问:“为什么?”
“只因我第一次看见一个人当面说谎,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
花满楼也笑起来:“说谎不一定要脸红,但心总还是要跳。心不跳的岂非是死人?”
张洁洁撅起嘴,眼中却有会意而兴奋的光芒。
“你这个人,就爱挑我话里的毛病!就算他的心还在跳,你说他的脸为何不会红?难道他说谎说得自己都已相信了?”
花满楼悠然道:“也许是因为人老了,脸皮就会厚一些。”
他们面前的案上也有酒。花满楼说完,就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喝下去。
张洁洁并没有动自己的酒杯,却双手托腮凝望着他,好像他喝酒的样子比什么都好看似的。
他们谁也没有理旁边的老者,老者却忍不住了,缓缓道:“香帅的朋友,似乎并不相信我。”
楚留香笑道:“说实话,我也不敢完全相信阁下。”
老者道:“哦?为什么?”
张洁洁笑嘻嘻地把玩着面前的杯子道:“若有人初次见面,却不报自己的姓氏,只报斋号,这样的人难道可以信任么?若这人还口口声声说并未藏私,难道不是说谎么?”
花满楼菀尔道:“怪不得你一见面,就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张洁洁道:“你总该知道,我没有对你说谎了吧!”
花满楼也笑道:“先前是我的错,可我记得已经赔过礼了呀!莫非你还在生气?”
张洁洁道:“对,我还在生气哩!除非你敬我一杯酒,我才原谅你!”
花满楼就真的拿起那盛满了五光十色琼浆的琉璃酒壶,把两只酒杯都斟满,然后端起自己的一杯,一饮而尽。
张洁洁已笑得眉眼弯弯的,捧着酒杯慢慢地啜着。
老者盯着楚留香,咳嗽一声,面上已浮现出一丝尴尬,缓缓道:“姓名只不过是个符号,相信香帅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介意的。”
楚留香这才把目光从花满楼的身上收了回来,笑道:“那我该如何称呼阁下?”
老者道:“石田斋确是在下的斋号。”
楚留香点点头,道:“我想请教石田斋阁下一些问题,不知阁下是否能够赐教?”
石田斋也慢慢地拿起酒壶来,望着楚留香道:“香帅似乎还没答应我的邀请。”
◇ ◆ ◇
“你们把一位姑娘装进箱子偷了出来。现在她在哪里?”
这是楚留香的第一个问题。
石田斋凝视着他,突然呵呵地笑了。
“我以为香帅会问,我为什么要让樱子去偷她出来。”
楚留香道:“那是第二个问题。”
“哦?你们口中的异族,偷了你们国家的公主,你却认为这是次要的问题?”
楚留香静静道:“不是次要,只不过我首先关注的,是人的安全。”
石田斋道:“我不能理解你们这种想法。国家和民族难道不比一个人的安全更重要吗?”
楚留香道:“我没有那么自大,认为可以代表我的民族,我的国家。我也只是一个人。”
花满楼突然笑道:“不错!听你说话,简直是痛快极了!”
他又喝下满满一杯酒。
张洁洁咬着嘴唇笑道:“古人以汉书下酒,你却以楚留香的话下酒,也算新奇。”
花满楼道:“只因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我心里想的。世上有这么一个人在,我岂非太愉快了!”
张洁洁拍手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很愉快了!你们的身上,好像就是有种能令人愉快的力量。”
楚留香看着她高高兴兴地喝了一大口酒,才继续道:“那么,公主在哪里?”
石田斋顿了顿,便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
楚留香的眉梢一跳,道:“你不知道?”
石田斋道:“信不信由你,公主已不在我们的手上。现在你想知道我们的目的了么?”
楚留香端起酒杯,笑道:“阁下要说,我自然洗耳恭听。”
◇ ◆ ◇
石田斋有一个yīn谋。
没有人会平白把一位公主装在箱子里偷出来。
但现在,石田斋好像要主动说出这个yīn谋。
也没有人会主动把自己筹划的事告诉别人,尤其是和自己作对的人。
除非这也是一个yīn谋。
所以楚留香什么也没问,等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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