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孙亦是打量着眼前这位探花郎,他虽四十开外,却面上不显年纪,见之不过年过而立。这位林尚书眉清目朗、俊美翩然,虽是凡夫俗子,却自带一股不俗气息,恍若谪仙一般。三皇孙心想:也只有这样男子才配做绛珠仙子的父亲。
第30章 蜚语
黛玉和英莲、雪雁二人在耳房里头用茶,等了好半日, 才有谢家丫鬟来说:“林尚书叫奴婢来请林姑娘。”黛玉微笑称谢, 让雪雁赏了一把钱, 才从耳房出来上了车。
回到林府, 换了衣裳,黛玉才问林如海说:“父亲今日在书房里头跟先生说了些什么,这半日才出来?”
黛玉不问还好, 一问林如海险些笑出声来,道:“先生为玉儿收了位师弟, 玉儿再猜不到是谁?”黛玉听了一惊, 心想:难道十皇孙到底拜在刘先生门下不成?若是先生收了十皇孙, 便有可能是七皇子上位。父亲虽然为官清廉,一心为国,到底是泰和帝的心腹,支持的是泰和帝属意的太子。七皇子若是得登大宝, 少不得一朝天子一朝臣,对父亲未必是好。
因而黛玉满脸严肃的问:“先生好端端的, 又收了谁做弟子?”林如海见黛玉如此严肃, 反而觉得没了打趣女儿的乐趣。笑道:“怎么,玉儿多了一个师弟,反而不开心?”
黛玉听了, 也觉不用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因而笑问林如海,先自己到底添了谁做师弟?当得知自己的新师弟是三皇孙时, 黛玉不禁一笑,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只一叹说:“原以为我得了先生的集注,便是关门弟子了,没想到又做了师姐。”
却说荣国府里头,贾母满脸愁容的坐在罗汉榻上,下首侍立着王夫人。王熙凤、赖嬷嬷等人亲在外头侍立着,一只苍蝇也飞不进贾母房中,谁也不知王夫人和贾母商议些什么。
贾母沉香拐往地上一杵,对王夫人怒道:“当年我说林丫头好,要撮合林丫头和宝玉,你偏为了和敏儿那点子不快不允,还将人得罪了,如今打探消息的地儿都没有。如今林家的权势,玉儿背后的刘先生,若是成了这门亲事,宝玉要什么没有!”
王夫人听了这话,讪笑道:“老太太这话说的,如今京城里头多少达官贵人也盯着林丫头想结亲呢,咱们宝玉再好,林家未必能发现宝玉的好处,老太太说结亲,林家也未必应允不是?如今姑太太仍旧不怎么带林丫头外头走动,不像轻易许人的样子,便是我低三下四求去,人家就能应了?再说了,姑太太十几年不回京,回京一回,林丫头身边的丫头还打了宝玉,老太太也不想想,是我不容人还是姑太太不容人。”
贾母听了这话也是一叹,道:“到底姑老爷在朝中位高权重,这次还跟着去了铁网山围猎。如今回来了,贵妃那头一点子消息也没有,若是没有和林家生份了,咱们好歹能去打听些消息,qiáng过如今眼下耳聋。”
王夫人听了这话,心中何尝不后悔?只连王子腾都未去铁网山,南安郡王在戍边,史鼎又在外放未归,圣人又未曾宣北静王随行。也不知怎么,这次去铁网山的王公贵族,竟没有几家和贾家相熟的,便是有,也闭口不言,打听不到半分消息。但到底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王夫人只得说:“老太太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不是媳妇不孝,故意要顶撞老太太,老太太且想想,自从这次林家回京,是不是连姑太太都不合老太太亲?媳妇虽然不敢说,到底心中觉得是姑太太府上故意要远着咱们。”
如今屋子里头只有婆媳两个,自然不用守那些虚礼,婆媳两个原是实话实说。王夫人的话,贾母亦是明白的,贾母沉吟半日才道:“我估摸着,咱们和林家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吧?敏儿是我从小养大的,以我看来,她不至于将和你当初那点子不快记这么久才是。”
王夫人听了这话,脸色一僵,虽然她自觉林家并不知晓她额甄应嘉谋划的事,到底做则心虚,又觉莫不是林家已经察觉了吧?当时她只想着元chūn要搏富贵,花钱的地方不知道多少,自然不在乎林家哥儿的死活,因而和甄应嘉定下毒计。如今元chūn在宫里头生一点消息不通,王夫人才知道自己亲生骨ròuxing命捏在别人手上的忐忑无奈。犹豫半日,王夫人突然在贾母面前跪下道:“老太太,姑太太估摸着和我是没什么qíng分了,求老太太帮我打听下子元chūn的消息,我感激不尽。姑太太到底是老太太嫡亲的女儿,必会卖姑太太面子。”
贾母听了,叹道:“起来吧,元chūn是我嫡亲的孙女,我难道不在意她?再说了,只有元chūn在宫中立住了,咱们宝玉才有大好的前途。你如今求我,不如求大太太去,如今咱们府上,倒只有大太太和敏儿府上走得勤谨些。”
原来,林家知道贾家暗害礞哥儿的毒计之后,少不得远着贾家。但贾赦是个浑人,只觉林如海位高权重,自己脸上也沾光,其他一概不管。因而自己买的古董字画,遇到好的,三节两寿倒挑了不少好的送往林家去。贾赦其他本事没有,字画鉴赏上还有一把子眼光,加之林家阖家皆知贾赦没什么本事,那谋财害命的事,让他做,他也做不来,因而并不因贾家的事迁怒他。
王夫人听了贾母的话,少不得应了,贾母又命鸳鸯前往东院里头传话。偏生贾赦出去吃酒去了,并不在家,只邢夫人在。邢夫人不敢怠慢,忙坐着车子往贾母房里来。
贾家所谋的事,一直未曾让长房知晓,因而贾母见了邢夫人,竟不知从何说起。半日,贾母只点了几样梯己,让邢夫人往林府送去。林家三节两寿也派人往贾家送礼,虽然走得不勤谨,到底是有走动的,并没有到几件礼物还要邢夫人去送的道理。邢夫人听了贾母的吩咐,只觉得奇怪,到底还是应了,接过包好的礼物往林家送去。
听说贾府的大太太来访,非节非庆的,贾敏母女皆觉奇怪,不过仍命人迎进来,花厅里头坐了,摆上茶及几样瓜果细点,贾敏母女陪着说话。邢夫人这三年和林家走得勤谨,得林家另眼相待,倒不像前世瑟缩自卑。几句话客套下来,邢夫人也不藏着掖着,说是老太太遣自己送礼来了,为何送来,自己也无从得知。
黛玉听了,想到铁网山之事消息还没传出来,心头就有了成算,只面上不显。又陪着邢夫人说了一阵的话,邢夫人起身告辞,贾敏又着人送了邢夫人出来,才拆开礼物看了。这次贾母送来的几样东西倒是好东西,不过却另有用意,这礼物锦盒里面还夹着一封信,展信看时,果然是让打听铁网山之事的。
贾敏展信看完,递给黛玉,口中叹道:“你外祖母府上越发异想天开了,别说咱们不知道,便是知道了,这些事也是能瞎说得的?”。
黛玉看完,知道王夫人只怕是慌了,对贾敏说:“母亲别恼,咱们照实回信就是。”贾敏点头让黛玉自去处理。
黛玉少不得提笔拒了贾母之请,命人送荣国府去。贾母接了信却不知jiāo给谁看:自己眼花了,怕看不清;王夫人不识字;这等大事又不好叫李纨、三chūn知晓,只得藏着信悬心半日,等晚间贾政下班回来,给他看了,贾政又说给贾母和王夫人听。听贾政说完心中内容,贾母少不得生一番气:自己亲自求到林家,却碰了一鼻子灰,却偏生黛玉拒绝得有礼有节,让人挑不出错处。王夫人听了,却后悔起当日生了害林礞的心思。
贾政看了信,也是一肚子的闷气不知道向谁发去:要说贾政其人,和贾宝玉差不多的xing子,最爱吟诗作对,内宅厮混。为了元chūn的前程,装了十几年的为人端方并非他本意。如今不但元chūn前程不知,连xing命都有隐忧,贾政只觉得这些年蝇营狗苟犹如一个笑话,早知如此,何不今朝有酒今朝醉,像大哥一样弄一屋子的美貌姬妾,逍遥一日是一日?贾政越想越觉不值,满腹郁闷的钻到赵姨娘房中。
却说送信的婆子回来,到贾敏房中请了安,又到蕙兰馆向黛玉回话。如今黛玉大了,贾敏越发撂开手,将中馈之事jiāo与黛玉料理,自己在一旁把关,也好教黛玉早些熟悉理家起来。因而这些办事婆子到贾敏房中请安后,还要往姑娘房里回话。
黛玉听送信的婆子说完,并不在意贾家如何,便将此事撂开了。
半月之后,铁网山发生了什么依旧没有传开来。圣人意yù隐瞒的事,便是有知晓内qíng的,谁又敢当真不顾xing命的往外传?因而外头并无人知晓铁网山上发生了什么,只听宫中传出另一番惊人的消息:甄贵妃因为失德,打入冷宫;五皇子因不孝不悌贬为庶人,后代不许科举入仕,死后不得入皇家宗祠。至于甄贵妃和五皇子宫里的宫人,一点子消息未曾传出,谁也不知其死活。贾家听到这个消息,直如五雷轰顶,王夫人一日之间老了十岁不止。
同时,宫中又传来一个消息:如今几位皇孙已到立妃年纪,明年chūn季举行大选、采选德才兼备的名门淑女为几位皇孙妃子。
贾家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听了第二条消息,复又生出一丝希翼来:迎chūn和探chūn都是庶女,自不能参加大选。然而惜chūn自小养在贾母跟前,又是贾敬嫡亲的女儿,乃是宁国府嫡出小姐,倒是能进宫一搏。只惜chūn今年不过十岁,参加选秀,到底小了些。且惜chūn不过养在贾母跟前的qíng分,她是否愿意进宫,依旧是宁国府作主。
不说贾家众人作何打算,却说自明年大选的消息传出,京中又多出一条流言:户部尚书林如海之女林黛玉身子单薄,面huáng肌瘦,似有不足之症。
说起这条消息:传言说乃是三年前贾林姑娘参加宫宴,是许多王妃、诰命尽皆看见林姑娘又huáng又瘦的,并非有人蓄意胡说。但那次宫宴已是三年前,这三年来,黛玉虽然出门应酬不多,却并非全然足不出户,看见她肤色白皙莹润,相貌俊美无双的人亦不少。为何单这个节骨眼上传出林姑娘身子羸弱不似福寿之人的消息,也有明白人心中怀疑。
因而有人传林姑娘如何不像长寿之人的同时,亦有人说林姑娘绝代风华,万人不及的。见过黛玉的倒还罢了,没见过黛玉其人,只听名声的人却糊涂了,不知道林姑娘到底怎生模样。
贾敏听了这样的传言,直气得倒仰。林家对明年大选并无兴趣,但黛玉明年花朝节便满一十二岁,也当留意相看人家了。其时高门大户多有世有恶疾不娶的规矩,不足之症这样的传言对黛玉名声大大有损,只怕多少好人家单凭着一条传言,便不肯结这门亲事。贾敏心想自家一向与人为善,不曾得罪人,不知谁在背后毁人名声。
黛玉听了这话却莞尔一笑,反劝贾敏说:“我成日间,食香眠稳,母亲白为那些传言生气作甚?没得气坏了自己,倒叫玉儿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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