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到较场就捱了打,薛蟠也没了顽兴,且冬日里头外头天寒地冻的。贾宝玉一行又养得身娇ròu贵,不过是屋子里头觉得外头天高地阔罢了,当真到了较场便觉荒凉寒冷,也跟着回去了不提。
第34章 密谋
却说林礞、李罕一行人离开京郊较场,较场外密林里头也走出一行人。那为首的男子玉带锦服, 极其华美, 却正是身着便装的忠顺王世子。忠顺王世子转头对身边一人说:“你且去打听打听方才那些人, 都是什么身份来历, 定要查清楚了。”
忠顺王世子身侧之人躬身答是。
这日黛玉在书房读书,正没看几句,忽听廊上鹦鹉说:“礞哥儿来了, 礞哥儿来了。”英莲听了,忙回避到书架后头。黛玉亦摇头道:“都多大的人了, 还没个正行, 这样横冲直撞的。”说完, 等了会子,并不见人进来。
黛玉正在疑惑,今儿廊上鹦鹉也胡喊了不成?忙使雪雁出来看,廊上哪里有人?雪雁对廊上鹦鹉道:“可又胡说, 礞哥儿在哪里?再胡说仔细不给你添谷米。”那鹦鹉歪头看了雪雁一眼,大喊道:“欺负人啦, 欺负人啦!”倒叫雪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雪雁回到房中道:“并不曾见着礞哥儿。”
黛玉点了点头, 思忖:那鹦鹉虽然淘气,倒不胡喊,因而让英莲和雪雁先出去, 再让王嬷嬷去寻林礞。这林礞果然是来过的,只想着自己和英莲都大了,英莲又是良家子, 林礞素日并不乱闯,原是来看了一趟见黛玉书房外头廊上无人,另去寻管事嬷嬷前来通报。
黛玉见林礞礼数极好,倒夸了他一回,又笑道:“寻我可曾有事?”
林礞环视了黛玉书房一周,见没别人,方说:“姐姐,前儿我不是和李家哥哥去京郊较场练习骑she了吗?”
黛玉听了笑道:“这多大的事,不过是又打了人,还值得不让别人听见?”单凭前世薛家最后bī死了英莲,黛玉就对薛家生不出好感。再说,那薛蟠对柳湘莲口无遮拦的胡说,原不怪别人打他。凭李罕的身手,若当真有心打薛蟠,岂容他好端端的回去?因而黛玉并不在意此事。
林礞忙摆手说:“打人倒在其次,柳家哥哥和李罕哥哥原也出师有名,只我们发现一桩事,虽然不是大事,我却总觉奇怪。”
黛玉见林礞神色慎重,才问起到底何事?林礞又看了一眼书房门,才说:“我倒没发现什么,只李罕哥哥发现较场后林子里头似乎有动静。原本薛蟠对柳家哥哥口里不gān不净的,柳家哥哥出手教训就是,为何李罕哥哥又要上前动手?回来后,李罕哥哥才悄悄告知我说,那较场后头的林子里头人。因而李罕哥哥才打了薛蟠,薛蟠一伙人胆小,见李罕哥哥又凶又霸道,自然吓得走了,咱们也走来出来。”
黛玉何等聪慧,一听就明白其中道理,笑道:“礞哥儿到底是咱们家的孩子,倒也机警。只以后别去那些地方了。”原来京郊较场素日是王孙公子前去练习骑she之所,等闲人等轻易进不去,那较场后头密林里的人且不知是什么神秘身份,又谋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京城里头遍地贵人,若是撞破了别人秘事,凭白的就要招祸。
林礞自也明白这个道理,知道黛玉也猜破了,笑道:“不愧是我姐姐,果然通透。此刻倒是没什么,左右冬日里头没几人去较场,若是开chūn之后去的人多了,说不得就要出大事。如今大选在即,且看几位实权公侯家的女儿去哪位皇孙府上吧,有得明争暗斗呢。”
黛玉点点头说:“亏得你年纪不大,人倒明白。”林礞所谓要出大事的一丝,黛玉自然也明白:若是有人趁冬季在京郊较场后头密林设机关,开chūn之后,去练习骑she的王孙公子多了,保不齐没人中暗算。
姐弟两个正在说话,外头鹦鹉又叫起来:“姑娘吃饭了,姑娘吃饭了。”姐弟两个听了,开了书房门出来,果然是王嬷嬷寻来了。
一家人吃过午饭,外头管事传话说,忠顺王府的长史来了。一家人听了尽皆邹眉:林家和忠顺王府素无瓜葛,忠顺王府的长史来做什么?不过忠顺王到底是亲王之尊,不好怠慢,因而林如海忙命人迎进来。
忠顺王府长史倒也客气,与林如海见礼后道:“下官此来,原是奉王命而来,有一件事还请大人告知。”
林如海见了,一面命人奉茶,一面问长史官所问何事?那长史道:“林大人请了,我们府里头有个做小旦的琪官,以前好好的在府里头,如今竟三五日的不见回去。前儿听说这琪官与荣国府衔玉而诞的公子相与甚密,下官又听说前儿贵府公子在京郊较场遇着琪官一回,因而想请林公子做个证人,说说那日qíng形。”
林如海听了,肃然道:“犬子确然曾到京郊较场顽过一日,但绝无可能和贵府琪官结jiāo。因而本官倒不知长史官既然知道琪官原是和荣国府公子结jiāo,偏不到荣国府寻人,为何偏巴巴寻到我府上来。”
那长史听了,又是一礼说:“林大人莫误会,下官不过向贵公子打听一二句当日碰着什么人,都有谁在场罢了?下官知晓贵府教子有方,因而深信林大人之言,决计不会认为林公子会和琪官结jiāo。”
林家门风清正,向来不爱与蓄养优伶的人家结jiāo。林礞好好的52书库公子,便是和王府优伶放在一起说,也是亵渎了。因而林如海冷脸说:“既如此,还请长史官稍后片刻。”又叫来管事吩咐说:“去请礞哥儿过来。”
黛玉如今掌家,忠顺王府长史来访,她亦是知晓的。前世柳芾投到忠顺王府死了,黛玉就心中生疑,今日忠顺王府长史无端寻到府上,黛玉自是疑心忠顺王长史此来,只怕和林礞一行那日发现京郊较场后密林中有人一事有关。
因而黛玉嘱咐林礞道:“只怕忠顺王府的人无论来做什么,皆是打探你们一行可曾发现林中之人行事的。若说等会子父亲那边不叫你便罢,若是叫你去说话,你其他的只管一五一十的说的,实话越多越不易露出破绽。只一样,闭口不言你们发现较场后头林中有人的事,便是忠顺王府的人旁敲侧击的问来,你也只当没听明白。”林礞何等聪慧,几句话间,也尽明白了,点头应是。
姐弟两个正说话,管事婆子过来传话说:老爷叫礞哥儿厅上说话。
姐弟两个对视一眼,林礞整了衣衫,随管事婆子到了松鹤园厅上,敲门而入。先向林如海行了礼,经林如海介绍后,方向忠顺王府长史规规矩矩行礼。
忠顺王府长史倒也还客气,忙道不敢当,又夸奖了一回礞哥儿好样貌、好礼数,才开头向林礞道:“到府上叨扰,原是下官的不是,不过今日既然来了,还请林公子将那日在京郊较场诸事一一告知下官,下官好回去向王爷复命。”
林礞听了黛玉的提点,自是将那日之事事无巨细的讲来。林礞口才本佳,思路又清晰,尚是稚气童声,清清朗朗的将那日练习骑she的事讲来。从林如海夫妻同意放他和李罕一道出去走动说起,又说如何约的柳湘莲,如何又约卫若兰、陈也俊,几时出门,几刻到京郊较场。各人各带几个小厮,跑了几圈马,练了几回箭,几刻碰着薛蟠等人。薛蟠对柳湘莲说了什么话,柳湘莲和李罕再怎么打了人,打了几下,打在哪里,后来又怎么各自散的,皆说得清清楚楚。
林礞直说了好一阵子,说完看了林如海一眼,问过父亲可否喝茶,方取过茶碗喝了润喉。
忠顺王府长史听了,乍舌赞道:“林公子真真了不起,我问了许多人,倒是林公子说得最为清楚。只不知林公子除此之外,可曾遇到其他不相gān的人?”
林礞听了暗道:姐姐果然料事如神。只他先时一大篇话当真说得口渴了,喝了几口茶,才道:“那日柳家哥哥和薛公子起了冲突,我们没了兴致,当日便打道回府了,未曾遇着别人。”
那长史又问:“此事之后林公子或其他几位公子可曾又去过京郊较场?”
林礞听了道:“我整日读书,不过父亲放我一日、半日的假,哪能日日在外头逛?再说便是逛去,自是另寻风味上好的酒楼吃酒,难道再去较场chuī冷风扫兴不成?chuī冷风到还罢了,没得白遇到晦气!”
忠顺王府长史听了,便无话再说,告辞去了。
回到忠顺王府里头,忠顺王细问长史今日在林家打探的qíng景,长史躬身达到:“回王爷的话,今日那林家子说的经过与我们打探来的,竟是一字不差,想是他们果然没发现什么。”
忠顺王点头道:“我原也是如此认为的,只又一细想,若是当真他们什么也没发现,怎么又一连数日又不去较场了?倒像是避嫌的样子。”
长史听了,又将林礞今日的话讲来,道:“那林家子满脸愤然说什么晦气不晦气的话,想来是怕再遇上那些纨绔子弟瞒神弄鬼的事吧。这林家门风清正,想是没见过那贾家子、薛家子那样的。”长史说完,也捂着嘴笑了。忠顺王自是明白有些门风清正的人家,家教极严,最是看不起那起酷爱男风,成日鬼混在一处的纨绔。
忠顺王听了,点头道:“许是这样也未可知。我原想着那日去较场的人,林家子最小,最易套话,没成想还是白去一趟。只听你说来,那林家子不但张口好,记忆力更是绝佳,数日前的事,倒让他娓娓道来,竟是一点子不忘的。虎父无犬子,林家子已是如此,林如海越发不能小觑了,只恨这林如海不能为我所用。”
那长史听了忠顺王的话,奉承道:“林如海到底不过是一个文臣,王爷也不必多虑。”
忠顺王摇头道:“你不知道,一良臣足匹敌千军万马,切莫小瞧胸有大才之人。只恨上次围猎,没用的老五竟输给那没用的傻太子,否则咱们何须再费事?你且下去吧,较场的事,让他们越发小心些。只也须加快进度,开chūn之后,只怕去的人多了,便不好行事了。把琪官叫来。”
那长史垂首应是,退了下去。
须臾,蒋玉菡果然来到忠顺王房中,忠顺王眼中瞬间没了方才和长史说话的jīng明,又恢复了昏聩好色神色,将琪官搂在怀中。
自忠顺王长史来过一次后,黛玉总觉哪里不对,又日日在书房沉思。这日用过晚膳,黛玉又要起身告辞,贾敏忙笑道:“玉儿成日间忙些什么?若非明年并无chūn闱,我都以为玉儿要考状元了。”
黛玉听了,反打趣道:“母亲急什么?也不看看咱们家礞哥儿才气,便是这就下场,我也信他能挣回个功名来呢。只如今礞哥儿到底小了些,且要再等几年,才好为母亲挣个状元及第回来。若是下场太早,到底太过显眼了些,只怕引人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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