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果能够飞升成仙,‘火娘子’自然就对他无用了。”他道,“不过,如若是鬼王之身的话……”
贺玄道,“花城,他服下你那‘火娘子’的解药了吗?”
花城漫不经心地道,“我不是在鬼市里就告诉过你了?‘火娘子’是无药可解的。”
贺玄僵住了。
他好像花了好久来弄明白花城的意思,又好像只花了一瞬间。他听见自己颤声说道,“……无药可解?”
“是啊。”花城道,“也就是说,要么忍着,要么自降修为,要么飞升。不过,他这种性子,大约是不会自降修为的。”他也没能够飞升,那自然只剩了一条路。
贺玄感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那么……那天在极乐坊……究竟,是不是苦肉计?”
花城懒洋洋地笑,“谁知道呢,这要问他自己了。”
贺玄忘了之后自己又说了什么。他匆匆告别了仙乐太子二人,随后如同风驰电掣一样,赶到最近一个缩地千里点。可是,他的手指抖似筛糠,竟然连他惯来擅长的圆阵都画不好了。
——师青玄在骗自己。
决裂当日,这个人信誓旦旦地说,在地牢中为他而受伤,不过是苦肉计,花城早就给了解药;还刻薄地嘲笑他自作多情。
是啊,他骗自己的还少吗?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想要忘记他,和他一刀两断。可听到他有危险的消息……就像那天在极乐坊一样,这身体仍然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他的身边。
贺玄赶到流风鬼蜮的时候,被眼前那副可怖的场景震得心魄一颤。
飓风呼啸,砂砾漫天,空气中一丝活物的气息也无。入目只见得漫漫黄沙,卷成一个又一个气涡,除了可怖的呜呜风声,整片沙漠寂静得如同一片死地。若是有人想要踏入这里,定会被铺天盖地的沙子瞬间淹没。
和它相比,半月关的风沙简直算得上春风拂面。
贺玄召唤出风师扇,想唤起狂风与之相抗。只是,那股飓风一出,原本只是呜呜咆哮的旋涡,便仿佛被激怒了一样,俯仰向他冲来。飓风瞬间被打得粉碎,他眼睛一花,便觉双脚离地,竟是被高高抛了起来;他一时头晕目眩。明明是浮在空中,却仿佛陷在了流沙里,勉强睁眼,只见得满目黄沙滚滚,如同数万只野蜂一同飞舞萦绕,炫目非凡。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鬼界四景之一,“流风淘沙”了。
此乃流风鬼蜮的防护结界。师青玄闭关的时候,便会设下这极为强大的结界,不让任何人进入。如果是师无渡,恐怕也就是被挡在外面;但如果是他——贺玄苦笑——依照他流露出的对自己根深蒂固的执念,恐怕是恨不能把他活活摁死在流沙里。
对方本就恨他入骨,相逢相识全是一场戏。原本说好了一别两宽,再不相见。他又为何要巴巴的回来?
真要死在这,也是他自己找死,说理都没地儿说去。
忽然,贺玄感到包裹着他的沙尘暴忽然消失了。失去了支撑的他被从高处抛下,“咕咚”一声,摔倒在坚硬的青石板上。
他的鼻腔感受到了新鲜空气的涌入,大声咳嗽着滚倒在地,口中不断地涌出细密的砂砾。
“你来干什么?”
却听一个清冷而愠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贺玄抬起头。
结界破开,幻象散去。四周景象不再是鬼蜮的黄沙 ,而是一座府邸——这地方他很熟悉。
几个月前,他曾和师青玄、谢怜、花城一道,在这里对月共酌、谈天说地。美酒在手,美人在侧,好不快活。
只是上一次来的时候,这里尚且酒酽花浓,霁风朗月;而现在,不但侍立的鬼女郎一个都不见踪影,那“貂裘换酒”的匾额碎成了两半,桌椅板凳滚倒一地,树木花朵是被人连根拔起一般,如同遭到了一场浩劫。
师青玄就站在这满地残破之中,面白如雪,双目赤红,正怒不可遏地望着他。
第十九章 重游北漠
贺玄轻轻吐了口气,将风师扇插回腰间,拂净身上的砂砾。他做这些的时候,师青玄就冷冷地站在那里,一言未发。
“你……”贺玄想问“你最近如何”,但看着师青玄那副冷若冰霜的面孔,又咽了回去。
满腔怨怼,看到他的一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当初说一刀两断的不是你吗?又回来做什么。”师青玄踩着一个碎掉的凳子,居高临下说道。
贺玄道,“那不作数。”
“为何?”
“你骗我。”
“哪次?抱歉,太多了,记不得了。”师青玄漠然道。
贺玄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师青玄见状,唇角勾起一个冷笑。
“说完了?说完就滚吧。”
贺玄深吸一口气,道,“你的毒未解。”
“解了。”师青玄冷冰冰地道,“我看上去哪里像是没解的样子?”
他又嘲笑道,“就算没解好了,我现在闭关修炼,不日就要飞升成仙。什么水娘子火娘子,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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