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如今文臣有几个能像熊蛮子那样拉开弓?
天子这是要把所有的的文臣都从君子的行列里剔除,要不给所有人留脸了?
在一片静默中,天子继续说道:“先祖之前派内监为榷使,你们文官弹劾内监不懂政务,把事情搞的一团糟,使得黎民百姓困苦不堪。内监是外行,先帝听了你们的上疏,把榷使税监都撤了回来。现在不懂兵事的人,却要光明正大地做兵部侍郎,怎么你们御史这会儿要用外行去指挥内行做事情了?
天下之大事唯祀与戎。难道在兵事上,外行的捣乱给黎民百姓、给天下造成的危害就小吗?
远的不说,只说近在咫尺的萨尔浒之战。兵科给事中赵兴邦不懂兵事、只考虑钱粮靡费盲目催将士出征,方首辅不懂兵事信了赵兴邦之言,战败的责任就全在杨镐吗?
邸报是谁把杨镐对辽东用兵的计划,提前几个月刊登出去的?□□哈赤不在大明进军围剿他的路线上设伏,对得起他得到的大明用兵消息吗?
难道你们这些御史就没有看过邸报,就没有想过这邸报会流到□□哈赤手里?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知道军情机密不能泄露的?
亏你们还有脸去弹劾杨镐,弹劾杜松冒进是导致萨尔浒战败的原因。”
方从哲站在最前列,听天子这么一连串的责问,只好出列接话道:“陛下,老臣无能,愿辞去首辅之位。”
朱由校冷笑,“朝廷用人之际,你这做了七年首辅之人,承受不了一句指责,动不动就与朕说辞职。
你撂挑子了,你轻快了,朝廷的政务谁领头来做?
需要你干活的时候,你提出来辞职?你说了几次了?
这是你做首辅该干的事儿?
你让朕再培养一个能担得起首辅日常事务的人?朕哪来的那么多时间。”
方从哲面红耳赤讪讪退了回去。
叶向高在心里为老友惋惜,这时候出头做什么?怎么老老还是没半点儿的长进啊。
朱由校继续哑着嗓子训话。
“沈阳、奉集被建奴包围,建奴是一天强大起来的吗?二十年内在朝为官的人,十年内在朝为官的人,有几个看到辽东不妥的?你们中有多少人上疏过、提醒过神宗要注意辽东的?
何为大臣,大臣要在朝廷大事上着眼,想天子不曾留意到的、对朝廷、对百姓的将来可能有大影响之事的,而不是拘泥在文臣和武将的沟壑壁垒不能打破的陋习喋喋不休。
朝臣的职位安排,在朕的眼里,是不分文臣还是武将的,谁胜任、谁适合、谁就任职。
吏部尚书的职责就是挑选出合适的人去适合他的位置做事,朕信任周明卿这样的吏部尚书,他是称职的尚书。
朕用人唯以才能优先,难道不是称职之君吗?”
朱由校停了一下接着道:“以后朝堂再不许以出身攻讦他人不可任某个职位。只以能力作为唯一的考核标准。崔尚书?”
“臣在。”崔景荣听皇帝叫自己,赶紧回答。
“兵部侍郎该做什么,你交代给英国公世子张之极,如果三个月的试用期内他做不好,考虑用其他人做侍郎。”
崔景荣应了皇帝的吩咐退回本位。心里开始骂那些御史坏事,兵部侍郎的那些事,张之极可能做不好吗?张家的儿郎文武全修,才能这么些年一直都霸住了禁军的权柄。他们要是心眼少一点儿、能耐小一点儿,早被定国公府和成国公府取代了。
看,到底把暂代变成了试用了。坐实了张之极的侍郎。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左都御史?”
“臣在。”
张问达有些灰溜溜地出列,天子责备二十年之内在朝的臣子没有提辽东的隐祸,他也在这行列中。这二十年里,他曾为右佥都御史巡抚湖广、为刑部右侍郎位列朝班还兼理都察院之事,甚至做过户部尚书,最后确定为左都御史的六部七卿的重臣之一,位不可谓不高,但眼光却没到位,没有过像周永春那样上疏与天子说辽东之事,愧对朝廷的大臣之名。
朱由校见张问达的表情知道他心里大概是在愧疚,就把诘问他的话收了起来。淡淡地说:“都察院的各路御史人数基本充足了。明年正月派人再度去核查隐田之事。在籍的官员如果还有不实之隐田,削除官籍。”
张问达立即明白天子是临时换了话题,他感激地往御座方向一拜,谢了天子不曾在朝臣面前诘责与他。都察院弹劾周嘉谟、上疏天子兵部侍郎这场事儿,虽然是六科划到都察院的那些御史挑起来的,但也与他御下、尚未控制住六科那些人有关。
张问达应了天子的指派,心里立即决定把这次蹦跶最欢的人,派去最难为的地方。
大朝会之后,周嘉谟笑着看张问达,直把张问达看的面皮发红。
“德允啊,别说老夫没提醒你。你啊,别把天子当成神宗看。也别把天子当光庙待。咱们这些顾命大臣,要做的事情不就是扶持天子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有利社稷的,咱们这些人就该支持天子。如今是用兵的时候,怎么能拘泥马放南山的旧历。哼。你好好想想。”
周嘉谟到底是不忍心张问达栽跟头,还是去点拨了他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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