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不怎么在军营里唤他“韩兄”,许是快要走了,有些舍不得。
韩非拥他入怀,下巴搁到他头顶,摩擦了两下,“子房,以身犯险的傻事,以后莫要再做了。”
譬如自荐去东门。
“子房来军营就是为了历练的。”他抬手,环住对方的腰,“再说,韩兄数落我倒起劲,还不是要跟我抢?”
“西门攻城,够你历练的了。”韩非十分笃定,“有我在,不会让你只身犯险。”
沉重的号角声传来——韩非该动身了。
两人分开,韩非望进他的眼睛,道:“子房,三日后若一切顺利,为兄便在东门城墙等你。”
张良攥紧手中宝剑,“说到做到。彼时,咱们一同对饮告捷酒!”
韩非伸出手掌,“一言为定。”
张良亦伸过去,二人击掌为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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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为何韩非一定要等到三日后,下雪的那一日攻城?
是有何特殊涵义?
还是那个日子格外重要?
他仔细回想史册,并未想起那日发生过什么重大事件。
于是又憋回心里,带领大军,随关嘉张合二人出发了。
那疑问持续到第二天,千承出现的那一刻。
千承是韩成派来协助韩非的。毕竟现在是韩非与姬无夜在打赌,血浓于水,韩成自然会帮前者。
“九公子与义父的信上说,让在下带一支运布的商队和一百个身手敏捷的高手。”
张良即刻明白了韩非的用意——胡人纺布的技术不如韩国的精良,每年初雪前后会进买许多布匹。而千承一行人便可藏身在箱内,潜入樊阴城,与他们里应外合。
妙,妙不可言!
他终是懂了韩非那句“攻城之首,是把自己当做守城之人,你守城会忽略的那些地方,便是攻城的契机”。
到了攻城那凌晨,天空果然飘了细绵子雪,碎盐一般。
萨屠见下了雪,戒心提了不少——平日下雪是不发兵的,但韩非这人狡猾,万一就是要趁他不注意偷袭呢?
果不其然,天还没亮,便有哨兵来报。
“报——将军,东门发现大批敌军!”
萨屠拍桌,“有多少人马?”
“黑压压一片,好几千人。”
黑压压就对了,那片人海中,只有前方的两千才是士兵,后面的一大片全是披了衣裳的稻草人。
萨屠之前吃过亏,不敢轻易动兵,唯恐中计,“吩咐各门守将,莫要轻举妄动,擅自出城者,斩!”
哨兵疑惑,“可之前的暗信来报,韩非此行只带了一万人马,看那阵仗,可是下了血本。”
“你懂什么?万一这是他的奸计呢?”扛起大月弯刀,阔步迈出,“牵本将军的马来,待本将军去看看,这韩非小儿究竟是耍把戏还是攻城!”
语罢,马蹄飞奔,扬尘而去。
待他赶到东门,正直破晓。卫忠已在军前叫阵,战袍翻滚,缨枪划地,大有气吞山河的气势。
萨屠见到卫忠,疑心大降。再往他身后望去,果然军队浩荡,气势恢宏。更重要的是,那中军之前,卫忠之后,韩非跨马而立——看来,的确是来攻城的了。
于是令旗一挥,在东门焚烧狼烟,将各门守将召集而来。
卫忠见城门上突然多出来的六个将官,心知萨屠已经中计。
按照之前的计划,开始挑衅骂阵。
只见他拉弓一射,刺穿城头的“胡”字旗杆,旗帜被风一吹,幡然落地。
接而仰天大笑,“哈哈哈!萨屠,仗未开打,军旗先倒,爷爷劝你还是擦擦屁股回家,学女人奶孩子罢,哈哈哈——”
身后的士兵也哄然发笑,嘲讽至极。
城门上,诸多胡将已怒发冲冠,争相要出去与卫忠一较高下。
萨屠脸色铁青,自然也忍不了这口恶气。左右他有两万兵力,多出韩非一倍,自然不带悚惧。
于是令旗一挥,沉气一喝:“西陇多,本将命你即刻下去,把卫忠的人头砍下来!”
身后一士兵禀报:“回将军,西将军已经下去了。”
“什么?”萨屠往下探望,果然西陇多已经出马,还未待他再说什么,便听得一声惨叫,三个回合没到,西陇多已经毙命。
萨屠怒极,又派两员大将,结果二十个回合没到,又死于卫忠马下。
寒风凛凛,卫忠将缨枪插进地皮,高声喝道:“萨屠,能不能挑个能打的?一来一回的,给爷爷练手呐?哈哈哈——”
萨屠的拳头咯咯作响,“黄口小儿,休要猖狂!待本将军将你的脑袋割下,你可莫要求饶!”
语罢,提刀上阵。
萨屠是打出来的将军,那柄大月弯刀从未遇到过对手。胡人的规矩简单,谁的武功高强,谁便能坐上高位,左右排兵布阵有军师跟着,不会出差错。
卫忠的笑声终于收敛,拔起缨枪,在半空一划,呼啸惊心。
紧闭的城门缓缓打开,发出沉闷的呜咽声。萨屠虎背熊腰,鬓发张扬,提着大月弯刀,怒吼着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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