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风长剑一抖,双剑冷吟一声,迎着温热朝阳,发出凄寒凄寒的光。长剑起时,带动猎猎长风,风卷寒剑,星光血气,剑光映着他散乱的头发,真个是,萧萧剑萧萧人。
唐笑之手中铁扇折转翻飞,紫气摇曳,划过一道凌厉电的弧线,直劈沈南风衣襟。
沈南风仗着手里双剑,又以背后巨大剑匣为武器,两人相互交斗数十个回合,也不见胜负。
紫色光气狂飙而至,把真武的黑色影子强行破开,沈南风身子一荡,衣裳迸裂,鲜血飞溅,跪倒在地。
他觉得体内什么东西忽然炸开,真气散乱跳逸如惊涛骇浪,心脏狂震。只得停下来,意守丹田吐纳几次,真气随着意念,如江河入海,直往中枢而去。
他本就伤势沉疴,如今战败也在意料之中,过了片刻,他睁开双眼,安安静静垂着头,看唐笑之的鞋尖。
“唐公子,”他一开口,口中鲜血直流,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然而还是强撑着一口气,把话说完:“从此,别再信我了。”
唐笑之的鞋子停在离他一尺的地方,他用扇子挑起沈南风的头,看那人脸上一片清和淡远,血顺着自己的扇子滴答滴啦往下落,心里一阵怅惘。
“好,道长,我还是喜欢你,只是再不会信你了。”
“如此……多谢了。”
他闭上眼睛,手中扇子刷的扬起,就要往沈南风脖子砍去。忽地,一道柔软坚韧的光带强横地冲入场上,一把拽上了沈南风,飘飘摇摇不知往哪儿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唐笑之缓缓睁开眼睛,长长吐了一口气。
苍穹高远,朝日当空,淡蓝的天上有信鸟飞过。
追踪鹰的暗记?怕是始于黄河小镇边的春风一度吧。那时候他沉迷于一宵美景,何曾他顾?如今想来,沈南风,你真是步步算计,真是……毫不留情。
曾经有不知多少姑娘愤恨地对他说,唐笑之,你最是个无情人。可说起这无情两个字,他何曾比得上沈南风?
无爱无忧,故而无牵无挂。
他一扇射下空中的追踪鹰,头也不回地往船上走。
汉之永矣,不可方思
荒滩绝壁上,一个白色模糊的身影携一人飞掠而来,那人一头青丝起伏如浪,眉目如画,肌肤晶莹,端的是一个典雅高贵的女子。
沈南风被她丢在乱石堆里,仰着脸,依稀看见那端庄秀丽的一张脸。
百云轩眼睛清澈如二八年华的少女,临风而站,如天上仙子翩翩而立,只是满脸寒霜,略带煞气,叫人生出一点儿敬畏之心。
沈南风此时周身剧痛如裂,混乱的真气此起彼伏,把他折腾个半死,此时动也懒得动,不顾地上的石头棱角锋利,磕着头和伤口,就地躺着。半天才缓过一口气,轻声道:多谢白姑娘援手。
百云轩目光如电,冷冷看他一眼,道:“公子说了,他喜欢聪明的人,却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沈南风凝神闭目,半晌无话。
百云轩手臂缠绕的白色缎带,随风而飞,不近身侧,显见是修为不俗。她轻巧地撑起伞,遮住了半张脸,走到沈南风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可知错在哪儿?”
沈南风漫不经心点了点头,一心一意和身上的伤势做斗争,头是一阵阵发昏,脑子也不太利索,可他还是听得明白百云轩的意思的。
公子羽让他去杀唐笑之,他杀不了,是错;他杀不了唐笑之,暗自和辽人联手,是错;他知晓公子想看两伤之局,却私下行动,是错,总之从头到尾就是错了。
百云轩淡淡道:“明知是错,又向错中行,何苦来呢?”想了想又说,“虽说有过,但也有功,你自去领十鞭,此事不提,辽人那边,公子叫你仔细盯着。”
沈南风费了老大力气抬起手,遮住眼睛,说:“白姑娘,我的伤势,是走不回去的。”
百云轩颇为不耐地皱了皱眉,“当初你入青龙会,一身武功虽说不是登峰造极,也算是出类拔萃,怎么如今变成了这幅模样。”
沈南风牵了牵嘴角,不想又咳了一口血出来,整个胸腔都火辣辣疼。
百云轩凝望了远处黄河片刻,摇头道:“人人都以为唐笑之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浪子,今次一战,才发现他胆识、才智、气魄远非同辈能及。公子曾说唐家是个变数,如今想来,唐笑之更是个变数。你折在他手中,倒也不算意外。”
说着,她将双袖一展,冲天而去,只留了一截冰冷的话:“既然这样,唐笑之就更该尽早斩除。”
沈南风左右思量了一番,觉得自己目前的伤势,如果在乱石滩上睡着了,结果可能更糟糕,挣扎了一会儿,慢慢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山下走去。
山下零零落落的村寨,到底消息传得没那么快,还祥和得很,没有火光,也没有受伤和死亡。只是都没什么人在外面,窗子和门像怪物吃人的嘴。
沈南风在镇子外站了半天,江边的风冷得厉害,又或者是他旧伤新伤都堆在一起,受不住太冷的风,竟连手都开始微微发抖。
他找了块草地,打了会儿坐,就要慢悠悠往回走。不料走得踉踉跄跄,差点儿给倒在人家后院的菜地旁边,那儿的狗本来在睡觉,这时候动静大了点,开始狂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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