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刀同人)江上笛_长安长【完结】(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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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士扬起的马刀与沈南风短剑相击,火花是冷的,像秦川大地上绵绵飘着的细雪。

  可火为什么会是冷的?

  冷得让人心碎,心伤,心痛。

  剑刃刺进皮肉,挖尽骨节,筋骨碎裂的声音唱着生命结束的歌。

  马上的武士眼睁睁看着那柄剑斩断刀身,反身刺入胸膛。

  临死前爆发出的最后一点恐惧叫他用手生生拽住剑刃,温热泥泞的血水从指节上欲说还休地牵扯出来。

  沈南风皱了皱眉,正要挥动长剑劈出,身后猛地狂风大作。

  一剑被持,一剑……磅然架在了背后一寸之远的长刀上。

  下一刻,他的眼睛眨都未眨,转剑,翻手,从马背上腾身而起,长剑划过萧挞坦衣襟,撕开一道可怖伤口。

  马刀未尽的余势也尽数劈到他身后,将他连人带剑甩出三丈。

  地上的血气热得发烫。

  萧挞坦往后飞退三步,拧身而上,阳光在刀身上薄薄打了一层金光。

  他将沈南风的每一道剑光都看在眼里。

  来中原之前,门下关于八荒武道的情报不胜其数,然而,这样不要命的剑法,这样淡漠无心的剑意,他用什么去破?

  沈南风周身骨痛欲断,强自提剑而起,眼中烈火如烧,“萧挞坦,今日我若身死,头颅一颗,热血一腔耳;我若不死,他年必挥剑北上,斩汝于雁门之北,破敌于渭水之南!”

  轻飘飘身影从黄河之畔扬空而起,卷起三尺轻尘。

  “好、好!”萧挞坦持刀纵身劈去,长声道:“今日我若不死,他日必挥师南下,踏龙霄,披缁衣,斩十万汉姓,夺天下中原!”

  血光暴起,刀剑之气如黏稠黑雨一般,铺天盖地。

  剑从腿部斜刺而入,咯咯一响。萧挞坦大痛出声,踉跄而退,手中刀气斩出鬼魅般的光,横冲直下。

  横空而出的剑光。

  不似从前肃杀难当的剑意,那只是一道简单又平静,从容又顺和的剑光。

  像云海翻滚,山风无语,都于青山中驻守千年。

  萧挞坦却被这剑意激得喉头一紧,背后凉凉。

  似乎只要再前进一步,就会被那道无形又无情的剑轰个粉碎。

  仗剑的手臂上,开着血红又妖娆的花,是夜中最会迷惑心智的红衣女鬼,摇曳危险。

  他大吼一声,眼中血气横生,提着跛腿横刀而上。

  当的一声,四周都静了一静。

  血光从眼前一直弥漫到身后。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刀锋劈在沈南风胸前,看刀锋斩进他胸膛,也看见沈南风的剑从自己肩骨间刺穿,风呼呼从伤口的洞里呼啸着刮过,连天上的太阳都挂着黏稠的气味。

  他赢了?他当真赢了?

  他心知时间太久,不能再拖,薄刃一挥,裂肤断肌,将那片纹在手臂上的图纸生生撕了下来。

  正要挥刀一斩而下,却听耳边有撕碎的笑声,像黄泉路上折身而回的鬼魂,满身执念,又悲凉决绝,一往无返。

  他心头一悚,沈南风双眼被血水浸得发红,犹能见到血海下的一点嘲讽笑意。

  他急急抽身,飞速后退,远处奔踏而来的马上扬起长鞭,将他一把卷起,飞至半空。

  幽亮星火在黄沙地上以光速席卷出一片烟尘,砰的一声,强劲无匹的力道冲碎沙石,将战意都泯灭得一干二净。

  红色的星火飞上九霄,在艳阳高照的白天,拖着长长的尾羽。

  眼前最后的画面是萧挞坦被卷出土丘之外,他终于定下心来,嘴角牵了一牵。

  巨大的声响仿佛在岁月的尽头响起,安静得让他什么都听不见。

  然后被冲进了滚滚黄河中。

  落入水中的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下山前求的签,究竟在说什么了。

  遇水则止啊,他一生的荒唐,在千年不变的黄河水中,终于落下帷幕。

  水深而急猛,在水下恍恍惚惚睁开眼睛,斑驳破碎的光,是另一个冰凉和黑暗的世界。

  是谁的声音温柔又绵醇,像春日的满树桃花,遥遥坠在酒中。

  “道长……道长……”

  沈南风眼睛越来越沉,周身早已感觉不到痛和冷,唯有尘封已久记忆层层叠绕。

  “沈南风,你悔不悔?”

  天上有薄雪淋漓地落在地上,将他背后的血迹掩盖,又转瞬有新的血滴落下来。

  唐笑之咬着牙,在地上费力前行。

  烟雪迷蒙,烟水迷离。

  门内,他常常听师姐师妹们讲一些稀奇又古怪的故事。

  譬如天上七仙女,从九重星河落下,喜欢上了柔弱又脆弱的凡人;

  譬如千百年方才修得化身的蛇妖,看上了西子河畔的弱冠少年。

  天上神仙,凡间妖兽,本就手眼通天,没有什么是求不得的,为何还要为了人间卑微的情与爱,放下身段与法力?

  他那时候站在巴蜀翠竹海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扇子,想:若人间当真有那么美丽又离奇的妖怪,能把人神魂魄都夺走,那真是,无论如何也要拼死试一试的。

  怕是他这辈子都遇不见,也看不见。

  后来他等到了,那当真就像从天上坠落人间的鹤。

  再然后他终于明白了,为何传说中的仙人,面对情爱与欲望,也无措得比凡人更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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