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那可不,最近几日可热闹哩!”好不容易挑起了话头,实诚的壮劳力便开了闸似地如数家珍起来,“我看您也是个喜静的人,想来久不入世,有什么想去的地儿,我给您推荐两个?”
“不负盛情。”
“好嘞!听说啊明早北市有个花火会,灯笼亮起来十里开外都能瞧见!烧烤摊子、凉茶铺子一应俱全,说不定还减个价啥的……西街口的王李两家酒铺说是搞了个赌约,到时候少不了平日难得一尝的好酒嘞,诶对!早上我刚拉了几个富家子,听他们叽喳嘈个不休,隐约说的是东市怡红院最近添了几位美娥娘,今晚怕是要办个比试才情的活动,赢的人啊,嘿嘿……”话一出口,黝黑男人才知自作多情,人家可带着自家夫人呢!就算有这俗情也不会干这俗事,这不存心挑拨吗?遂“呸呸”了两声,笑道: “嗨,您别跟我这粗人一般见识,总之啊,这市井是热闹的很!保您到了那儿流连往返!”
身旁男人一直静静聆听,这会儿才礼貌地开口致谢,轿夫自然豪爽地表示本职所在,眼瞧着前方的道路渐渐开阔,声色味儿也浓了几分,忙边走边顺着目之所及介绍了起来,最后不忘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就在这儿附近拉营生,爷要是回程还能有幸碰上,一定给您便宜价!
男人依旧一副不愠不火的态度,自然地道谢,随即转身扶着尊夫人下轿,只见对方轻纱覆面,看不清容颜,唯独一双眼睛亮得出奇,这一落地,便觉对方身量颀长,竟与身侧男人不相上下。
纵使好奇,也不好盯着有夫之妇肆意打量,轿夫收了收脸上惊异,便转身告辞。
刚踏出一步,却听身后传来一声与方才那位不甚相同的男声,淡淡问道: “怡红院的竞艺大会,是今晚几时?”
二、
时间回到两日前的鬼谷。
温客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周子舒,语气却是掩不住的轻快,“ 赌什么?”
周子舒也不急着回答,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对方发丝于指尖把玩,直到温客行耐不住挑拨似地捉住了他的手,方施施然抬眼瞅着眼前人,直瞅得温客行将要再次败下阵来,才一改往日严肃,开玩笑似地开口道:“ 赌……你随我上一回街市,那儿有家名气远扬的楚馆……”眼见对方微微扬起了嘴角,周子舒不动声色地接口道,“不去买人逍遥,但看是否有人愿意出钱买你,如何?”
“自当奉陪!不过阿絮……你要是先我一步被人要了去,在为夫找到法子救你脱身前可千万要小心啊!”
“谁说我也要卖了?”
“啊?”
“这回的赌注在你啊,温兄——”这个男人突然恶趣味地拖长调调,豪气地勾住一时呆愣的温谷主,起身凑近,任纠缠的发丝随鼻息轻拂,“而且最好再扮作阿湘那小丫头的模样,这可是你以前招惹我时的豪言,别想抵赖,我可记住了。”说着默念了两声死者为大,小丧星你可别怨我,你周兄也是在为你扬眉吐气呢。
眼下二人当真身处市井了,竟有些难得的无措,像这么放宽心思游山玩水,倒是头一回。
温客行变扭地抬袖,欲撩起那碍眼的面纱透个气,却被周子舒不由分说地按了下去,只好侧过脸蔫蔫地掐着嗓子唤一声:“ 阿絮……”
周子舒耳尖一动,话里是掩不住的嫌弃,“别用这种声音叫我。”
丁点儿憋屈霎时烟消云散,温客行咧嘴一笑,在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却媚意全无,还显得格外诡异。看得周子舒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决定,无奈告诫道,“你悠着点,天窗的手艺也不是能给你随便糟蹋的。”
“不糟蹋,不糟蹋,那我们是直奔主题呢还是先逛上两圈热热身?官人?”
最后这一声儿耗光了周子舒最后一丝隐忍,张口欲言了半晌,末了丢下一句“你娘的”,就运起轻功,一下甩开了对方。温客行得了逞,一边掐着嗓子唤着“等等奴家!”脚下却完全不像要人等的样子,引得路人频频回望这对奇异组合,心中咋舌,现在的姑娘真是愈发不好惹了啊!
真功夫不掺假,这么三两下便到了目的地。
鎏金行书将三字牌匾勾画得奢华不已,门楣前垂下的银片彩绸又恰到好处地添了几分脂粉气,即使是没文化的粗人富商也不至于误会此地的性质。自古风月所,总有股不言而喻的气息,不消统一装潢,那胜过十里酒香的馨香就足以勾来男人的钱袋子,也勾来了几段错赋的尘缘。
传说中的“竞艺大会”还有一个时辰才开始,依然挡不了这厢人头攒动,热闹不已。
温客行重新拾起了小女儿作态,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的“官人”,演得不亦乐乎,也不知这两人到底是谁受制于谁。直到——
年轻的老鸨眼光毒辣,这厢看见周子舒悠然而来,混不像那群见色眼开的公子哥儿,便觉此人不简单,连着那张“命不久矣”的脸上的表情也好像意味深重了些。
不加犹豫地迈着盈盈步子走来,才发现有个姑娘紧随其后,像是随行的,不禁暗暗讶异,想着先试探一下身份好了。
“官人有些眼生呐——许是头回来?”来自女人家的媚态自然流露,周子舒颇为端庄地浅笑回应:“是了” ,恰到好处地顿了顿,眼尾扫过四周一浪高过一浪的欢笑声,问道,“ 听说你们这儿今晚有出好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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