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女人迈着盈盈碎步来到帘前,简短讲解了一遍规则,又安抚了几句各位官人稍安勿躁,整个过程极尽媚态,更引人遐想,连老鸨都已如此,不知那些个以真材实料事人的姑娘们,又该是何等仙姿。
紧接着,女人击掌两下,泠泠琴音便从幕后传来,一曲西江月成了热场曲目。
周子舒兀自往人堆里寻了个不扎眼却视野开阔的位子坐了,这厢正小口咪着方才用三两声温言软语换来的女儿红,心中咋然自己果真宝刀未老,面皮和银两一样,实乃身外之物。
待到第三次晃着酒盅、朝着过路的小生露出甜腻一笑讨酒喝时,第一轮创作总算是结束了。
只见台上影影绰绰间,叫好声、啧啧声、叹惋声不绝于耳,撩起眼皮草草一数,还真有八人。帘后的姑娘身形看不清晰,想必也是八个吧。
闭眼呷了口酒,皱眉,怎么是糖水?
抬眼朝方才赏酒的姑娘方向望去,正巧对方也正嘻嘻笑着回望自己,那眼神好似在说,酒鬼,怎么尽喝酒呀?我们几个虽没去参加那什么劳什子比赛,姿色可是一点儿不比那几个新来的差哟~
周子舒迷离着一双眼,目光佯做审视地朝周遭逡巡了一番,又落回了对方身上,轻轻启唇比划口型: 说的也是。
随即扬颈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在对方即将投入自己怀中的前一秒,错身凑近其耳边,在腻人的甜味萦绕中一字一顿地吐着酸话: 可是啊,在下的半纸残魂,已经悉数叫台上那位勾了去……
“流殇不负意,曲水荡还清。”
“倒倚枯松、落鹜残霞,岭花谢了野花浓,伤心处、欲与谁饮一杯同?”
“梳发未觉秋镜晓,披衣仍嫌鸡鸣迟。五经微啟墨始新,欲吟还罢、莫向光阴惰寸功。”
“哎哎,这个好!哀而不伤,落笔清俊,能写出这种意境的定是个美人!”
“意境虽好,却逃不出强说愁的嫌疑,我看这首更旷达些,姑娘家有此等胸襟实在难得啊!”
“嘿,懂什么?你这个才有偷师化用之嫌呢!”
……
“各位官人,我们这儿的姑娘们没让你们失望吧!不过良宵难错,还请各位快些品评,这诗词一经作出啊,就得讲究一个缘分,休要应一时犹疑失了机会,便是千金也难以挽回了!”
话落,场上气氛果真更热络嘈杂了些,还真有相中同一首的,周围霎时围满了人,等着一窥即兴创作的风采。
另一头,有一人看着是个慢性子,等其他七位都抢得差不多了,才施施然接过面前一位姑娘刚作出的诗,微醺使他动作不稳,抓了两次才抓住那柔软的宣纸,凑近眼前定睛一看,禁不住慢慢睁大了一双铜铃,嘿然笑着拈了拈纸边,又放在鼻下嗅了嗅,更加觉得香不可闻。边上瞧见异状的好友企图开口询问这是摊上了什么女词人,却被男人一把推开,独自跌跌撞撞地迈向了灯光昏暗的后台。
四、
“美人儿,美人儿你在哪儿?你的官人来啦……”
随着一记闷哼,醉酒男人毫无招架地歪倒在了红衣“女人”怀里,紧接着被拖往了一间门扉半敞的厢房。
房内焚了香,暧昧的帷幔簌簌落下,半遮住床上一人的身影。听闻动静,床上的女人赶紧提着丝袖迎过来,似想帮忙,却见红衣人轻轻松松将男人扶到床上,左手抚过某处穴位,酣睡的男人嗫嚅着“美人”,似要悠悠转醒。
起身嫌弃地甩甩手,自上而下仔细拾掇了一遍,温客行这才转身对上了女子怯怯的眼神。
“姐姐费心了,剩下的交给我吧……”
温客行冲她微微一笑,又用下巴指了指床上的男人,右上覆上了自己颈项。
女人蕙心兰质,忙嫣笑着轻声回应:“ 姐姐好好养病,今天的恩惠秀兰记在心里,改日姐姐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秀兰——”温客行伸出一指,隔空晃了晃,止住女人的话音,最后竖于唇畔,示意她不要伸张,不等对方点头,便一转身,消失了。
头回遭到拒绝的年轻姑娘似乎很不甘心,皱眉不满地瞥了一眼无声推开自己的男人,低低咒了句: “呸,又一个佯装风雅的假秀才!”
周子舒不以为然,继续仗着有张二皮脸,心宽地讨酒喝。
时光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时候,自己的一派尊容有望跟乞丐争宠,那时的洞庭也不过是自己周游山水途中的小小驿站,只道是个有酒楼、有妓院、有歌舞升平,更有人间闲情的好地方,可再多美景和美人与一个黄土埋到脖子的废人何干?自己只是想纯粹晒晒太阳而已。
然而没想到,做人刀子、逢场作戏这么多年,心思压抑得狠了,这一放松,竟然就这么被一个陌生人看进了心底。
酒杯又空了,周子舒寻思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姓温的不知道卖没把自己卖出去,就那副无赖的德性,别不小心看上了人家,把对方给强了就行。
“官人,不再喝一杯吗?”
周子舒一回头,脖子处的空门就落入对方口中,紧接着是一阵细密的吮吻。霎时皱紧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抬手往身后一抓,半透的薄纱触了地,发出一声可有可无的轻响,马上便被周遭的欢笑声掩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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