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没有见过她流泪。
她坚强而积极勇猛,谨慎而谋略有方,这也是我心知肚明居她之下的心境。但自幼相识的熟稔告诉我,这刻的打击是最冰冷而绝望的。
她抬眸来看了我一眼。
这一刹那的对视仿佛昭示万年坚冰皆可融,我们都静默无言,只有此刻悲痛两心同。
“殿帅有令,鹤军将军林梅,晋——无影禁军殿帅!”
林梅的手心一凉,一枚带着重量的无影禁军兵符就落到她的掌心,她秀美不失英气的双眸强忍着泪水,沉声道:“林梅领命!”
她的声音是与平日无异那样从容而让人信任感到安全感,像一碗清茶缓缓落入琉璃杯中,摩擦出轻快而圆润的水声。
而方才朗声的那一句为了让整段长城上的无影禁军清晰听到,却已耗尽我全身力气。
鹤军⋯⋯将军?
年少时为此荣光曾努力付出,曾求之不得而愤恼心生嫉火,曾无奈感慨世事不如意,曾淡化曾深刻,在我的心中反反复复折磨了将近五年。这一声将军,是年少时欲向天上先父交代的遗憾,如今却像大锤一样砸到了我的面前,凝重的一声巨响,把随着年龄增长心中逐渐对名誉淡泊的麻木一下惊起。
深刻得犹如凿心。
内心深处的角落里,我是很清楚的罢。林梅只有升上殿帅,我才能够一掌鹤军,但这也是对夙愿最牵强残酷的想象⋯⋯不知何起的被压一头的不甘,出身名门的骄矜,都被邵殿帅□□裸的事实而打败。
“殿帅放心!我等定会尽心竭力辅佐新殿帅,振我无影禁军雄风!”四军将领齐齐跪下,俯首朗声承诺。
最后一刻,他把我与林梅的右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他的手逐渐变得冰凉。
“守卫长城,誓灭饕餮!”
守卫长城!誓灭饕餮!
长城千里白练飘扬。
晚风夜色中,一阵悲怆凝重的大鼓打破了平静,鼓声端凝却有边疆豪放气势,鼓沿的清脆显得尤其尖锐,执鼓槌的长者每气动山河的一下重击,都敲在每一个无影禁军的心中。鼓声短促却随长城蜿蜒长绵千里。
殿帅定棺经过的最后一个烽火台,我执玉笛拾阶而上,一身丧服素衣飘摇飒飒却犹然不觉。
真正悠扬绵长的悲怆笛声响起。
眼泪滑下脸庞,滚烫低落在冰凉的双手与同样冷得让人惊叹的洁白玉笛上。
鼓声悲怆与笛声清冽在空中回荡,最简单不过的乐器组合,没有黄钟大吕的恢宏却也毫不单薄,长城上乐声穿透云层直冲云霄,那坚定不移流淌的乐曲,正是殿帅,任何一个无影禁军的执着所在。
“秦时明月——汉时关。”
“古来——征战——几人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胡马——度阴山——”
原五军将领额间白练,目皆悲痛不能自拔,几人毫不犹豫而郑重地将酒一饮而尽。
“殿帅!一路走好!”虎军吴霍仰头饮进觞中酒,眉眼坚毅的他却难得有这么一丝茫然,但终究只化成一合目瞬间长吁出的一口气,他气沉丹田,高声呼道。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超级多的一章 无从断起 就这样吧hhhh
第9章 Chapter 9
“隽宁,王军师请各个将军过去,你与我一同”邓捷刚刚下了操练,一勒缰绳停在高羽台前,翻身下马威风凛凛朗声说道。
我与林梅原就是在长城上待的时间最长的孩子,与年纪轻轻在而立之前就当上将军的邓捷,吴霍和陈焕宇自然也是多年相识,平日里只是因为我是副将不曾去主帅的会议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但若是私下非公见上了,还是会互道一声熟称或字号的,因此我也不拘高羽台上的鹤军,只抬首应道:“好。”
“晓钰,鹤翼换班就麻烦你了。”我从腰间解下铜环,脱下头胄,就回到高羽台的支柱边上。
晓钰神色无异,仍是专心致志:“是,将军!”
邓捷下了马,手中牵着缰绳与我并肩走回炮楼——亦是我们长城的心腹之地,千卷藏书的主楼。一路重霾封锁远处长城,我们每一步都像要走入未知的危险之中,却仍没有一丝停止之意。
我们是无影禁军,我们并肩战斗。
这一段前行是珍贵的瞬间。
站在飘摇空中一刻不停不敢松懈抽拉风箱的我想起这一刻,仍觉得犹如暖流,给这份凝重添上了几分春风绿汴梁的美好。
炮楼藏书阁。
邓捷前行一步替我们“吱嘎”一声推开沉重的雕花木门,里面齐刷刷投出几道视线,看向最后到来的鹿军将军邓捷与鹤军将军。
“怎么还有个姑娘?”
这是陌生的声音。
男子暗绿广袖上衫金纺下袍。
藏书阁高耸的书橱是多年人类抗击饕餮所留下的资料与兵器修进手稿,这是王军师最喜欢待的地方,无影禁军心腹平日里一月会在此聚集开会,我自然是没有参加过的,但藏书阁一向为我打开,飞鹰索的重量测定也参考了不少资料,是在王军师的改进中进行的。
这里面只有林梅是便服,亦是月白绣淡金线的素色胡服,她是晋了殿帅,但林梅心中自然是不能轻易过这一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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