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不想!”阿尔弗雷德由衷地愤怒了,恐怕这是他二十年来对马修发过最大的火,他泄愤地猛合上行李箱,“你什么意思,就这么撒手不管一走了之吗?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马修坐在桌子上,脚搁在椅子上:“阿尔弗雷德,你在斥责我之前先想想你生气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那还用说吗?是你莫名其妙地要丢下我!”
马修摇摇头,神色平静,眼圈泛红:“你离不开我,可这样是不行的。我们待在一起太久,久到一分离两个人就会神智失常,我们不能像以前一样为彼此而活。”阿尔弗雷德理解不能:“我们不应该这样吗?我们可是兄弟,是‘倾诉者’与‘倾听者’啊!”
“你认为这是正常的吗?我能亲身证明这种错误的痛苦——为别人而活就像自杀。”马修对自己不开窍的弟弟无奈一笑,“我啊,从告别史蒂夫和安娜时起,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到底是谁呢?那两人从来不介意这种事,他们认为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切意义。而对于你来说,我是你的双胞胎哥哥,对于亚瑟来说,我是他的弟弟之一,对于弗朗西斯来说,我是他的朋友……可对于马修·威廉姆斯来说,我又是谁?”
“你是……你就是你啊。”阿尔弗雷德宛如一只泄气的气球。马修从桌子上下来,缓缓走向阿尔弗雷德:“我要去寻找答案,为此我必须孤身一人,从头开始,作为纯粹的一个人去见证那一刻。”无需语言交流,双胞胎不约而同地对彼此伸出双手,拥抱的动作无比自然地完成了:“我会一直戴着抑制器,尝试常人的生活和没有你的生活。多亏了我们半年里的训练,我感觉我不会输给它的副作用,你也不要输给我啊。”
“就因为这种理由,你要抛下一切……”阿尔弗雷德的眼泪滴落马修的脸颊。马修轻抚他的后脑勺:“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而且,谁说我要丢下你了?这只是暂时的分离,又没人拦着你不找我……请你稍微等我一下,让我走得远一点,也让你成熟点。然后有一天你会突然很想念我,那时你就来找我,因为与此同时,我也会想念你想得像是灵魂缺了一块。”
“混.蛋,我第一天就会忍不住啊。”阿尔弗雷德把脸埋在马修的颈窝,拳头止不住地捶他的后背。马修的手按在阿尔弗雷德的黑色羽翼上:“至少亚瑟不会太难过。”
“你等着,”阿尔弗雷德发狠地咬牙,“我总有一天会收拾那帮逼迫你的混.球!”马修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不需要。我可是哥哥啊。”阿尔弗雷德愤愤不平:“这跟哥哥弟弟什么的没关系吧?!”
“我希望,”马修收紧手臂,“下次重逢,我们都独立了,不再受自己以外的势力控制。”
一个人出生、成长、成熟、衰老再到死亡,是一个很神奇的过程。丝毫的差别,打造出截然不同的二人;微妙的共同点,牵引陌生人结下羁绊。自由是从古至今最大的谎言,没有人能够自由,谁也都被“自由”所囚禁,所以一刻也不停地奔跑,寄希望于前方每一样未知的事物。
“我就是要去期待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马修几乎把自己的所有私人物品送给了阿尔弗雷德,记事本、《双城记》甚至低度数的眼镜,只有梅格的信他贴身携带;前者是他的过去,后者是他的未来。7月4日,“愚人嘉年华”全员为双胞胎送行。
同末世之前的小火车站别无二致,西雅图的新火车站颇有年代感,为了庆祝独立日和列车首发,处处挂满了星条旗,民族感在重归人心。人类社会加速前进的路上发生一场车祸,人们被迫下车步行,回首往事,他们居然抛下了那么多回忆。
亚瑟和弗朗西斯并排站在月台上低声交谈,过了许久,亚瑟回过头来,已经能发出真心的笑容了,他叮嘱双胞胎他能想到的一切,塞给他们自己最近才赚到的微薄薪水。
“幸会。”马修与伊万握手,他们两人从彼此的眼中看出新的转变。王耀的鬓发在风中散乱,他目光如炬地和每个人碰拳:“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有缘再见吧!”他和伊万不久也要离开西雅图,开启一段新的旅途。
马修思及故事的开头,不免大吃一惊——年幼的他,那个怀揣恐惧和孤独的异人小孩,能够想象今天他会自主选择与这些亲切的人们告别吗?他是高塔上的公主,是阁楼里的小精灵,他等待死亡的拯救,除了自己的兄弟他一无所有,但是今天的马修不一样,他有了所愿的全部和生存的欲望,正如梅格祝福的那样。
在他的世界,枯叶蝶再一次蜕变,圆月、小船和竖笛,尽数被沧海洪流吞噬,阴影和怪兽被锁在阁楼里越缩越小,最后成了只小巧的玩具盒,可以捧在手心玩耍。在不停下坠的深渊里,马修最终长出了真正的羽翼,火红的心脏在他胸前欢快地跳动。割断束缚的船索,诺亚方舟乘风破浪,待到洪水褪去,史蒂夫和安娜将会踏上一片美丽的新天地……
那时,他不是异人双胞胎之一,只是名为“马修·威廉姆斯”的普通人。
“我变了,但最初造就我的就是你们。我很感谢你们开启了故事的起源,不过我要去挖掘起源以上的东西了,这才是旅途真正的开端。”马修把小纸条偷偷丢进亚瑟的雨伞里。阿尔弗雷德小心翼翼观察亚瑟他们的神情,伤感而迟疑,貌似王耀嗅到了端倪?等会儿列车出发,他突然出现在众人身后,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呢?这么想想,又颇有芝加哥双胞胎的恶作剧风格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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