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保持沉默,凝重的气氛几乎压垮他们,理完发后队伍继续前进,马修于是看见了一个宛如监狱的空间,开阔的室内有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从上到下堆着一格一格的房间,然而相比牢狱的阴暗,这里太明亮了,灯光无处不在,每格房间都是四面玻璃,马桶只有一个小屏风挡着,过于纯净的光明照得人无处遁形,毫无隐私可言。马修麻木的心终于动摇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厌恶占据了他的脑海,他需要阴影,迫切地需要。
那帮人没有对他们做任何解释就让他们进入了各自的玻璃房子,锁上玻璃门便不再理会他们。大多数人很熟练地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刚才那个哭泣的女人则茫然地把手放在玻璃上缓缓地东张西望,仿佛不能理解眼前的一切,她握拳敲玻璃墙,张大嘴巴似乎在绝望地求救,可惜墙的隔音效果很好,人们只能看到她凄凉的脸,或许连看都不看。马修呆呆地站立在他的房间中央——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个透明盒子,里面关着一只小白鼠。
马修慢慢坐到床上,他的胸腔传来一股很奇怪的感觉,一抽一抽的,隐隐作痛,他大口呼吸,双手摁在胸前但依然感到窒息,不久他的脑袋就开始发晕了,眼前模糊不清,太痛苦了,就像身上绑着石头突然被丢进大海深处,无力挣扎地不断下沉……光太亮了,必须快点关灯,地面都晃动了,墙要倒了……
“阿尔弗……史蒂夫……”他默默挣扎着往后倒去,后脑勺碰到了一个东西。他紧紧捂着胸口,不一会儿,穿白衣的“天使”来迎接他了,许多温暖的手将他扶起,有的轻拍他的后背,有的按住他脖子上的大动脉,有的捂住他的嘴,他只能用鼻子呼吸,痛苦像是很久的事情又像是一瞬间结束了,如同大海退潮而去。待马修清醒过来,他又是一个人躺在床上了,嘴角沾着水渍,喉咙还有呛到的刺痛感,有人喂他喝过水。他钻进被窝,在他的床头有一个红色按钮,他刚才不小心碰到的东西就是这个,他后来才知道这个按钮相当于医院的紧急求救按钮。
痛苦的感觉宛如热量渐渐散去,唯有身体还残留着微微刺麻的错觉。这个四面透明的小盒子从此就是马修的巢穴了,它连屋顶都没有,这种连老鼠都不稀罕的地方不知道还要待多久。马修跪伏在狭小的床上,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地藏起来,他死死地揪住了白色的床单,非常想用黑咖啡污染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全是洗涤剂的酸味,喉咙不受控制地抽着,大滴的眼泪在枕巾上晕开来。他又想起了魔女们遭受的火刑,想起了浑身湿漉漉地被锁在厕所中的感觉,泪水简直是滴进眼睛的眼药水,极其多余地自然溢出。
蝴蝶被抓住了,放进透明的宠物箱。等蝴蝶死了,用大头针刺穿它的身体,钉死在漂亮的相框里。就在这时,盒子堆的灯光熄灭了,休息时间到了。
货车依然在旅途中,尽管期间许多人下车又上车,阿尔弗雷德还坐在车厢的角落里。阿尔弗雷德开始做一些冒险的事情,每天中午“企鹅人”来分发食物时,他就试图跟那群暴徒搭讪,起先只是“中午好”、“天气不错”之类的寒暄,慢慢的话题变得亲近,问的是对方的身体情况或者拜托他们多发点食物给生病的孩子。一般“企鹅人”是不理会他的,实在被惹烦了也只是举着棍子威胁两下,他们都不过是为钱奔波的雇佣兵,而不是冷酷无情的杀手。
形势所迫,阿尔弗雷德渐渐变成了车厢世界的中心,不仅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更因为他那种不屈服的精神,仿佛天塌下来都敢顶回去。被众星捧月的感觉固然不错,但女性绝望的依恋阿尔弗雷德可敬谢不敏,在巨大的压力下,人兽性的一面就是趋炎附势、欺软怕硬,他才不要虚伪的崇拜,那一点也不“英雄”,相比之下小孩子们就可爱多了,比如瓦修。
对了,瓦修跟他一样还待在车上,天天杞人忧天地想自己的妹妹会遭遇什么。跟瓦修混熟了他自然会不知不觉地把自己的身世说出去,阿尔弗雷德现在知道他小时候被常人父母卖了,在常人的实验室里认识了异人妹妹艾丽卡,他们后来又一起被卖回了“企鹅人”手上,那帮戴面具的坏.蛋专门干这种肮脏勾当,到处抓、运、贩异人,他们是各个实验室之间相连的渠道,不同实验室的异人实验体甚至可能通过他们相互流转、循环利用,简直把活生生的人当作可交易的货物。
瓦修给阿尔弗雷德分析说,进了实验室的异人不出意外会待个两年,如果他能在两年之内想办法脱离控制在萨克拉门托附近展开搜索还是有可能找回他兄弟的,但这无异于痴人说梦。阿尔弗雷德耸耸肩表示这可说不准,然后询问“意外”是什么。
瓦修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如果你兄弟是很强的能力者就糟糕了,普通异人也就每天抽血体检吃药什么的,脑袋变得昏昏沉沉,身体很不舒服。但是那些人……他们跟我们不一样,他们不跟我们在一起,他们每天在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总之不是好事,我有一次体检时听到了,他们那边的实验室传来很大的惨叫声,听着感觉肯定是非同一般的疼痛……从那里调到我们这边的人大都会变得疯疯癫癫,天晓得他们被.干了什么。”阿尔弗雷德眯起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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