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得有人行动,不论是在光明下,还是黑暗中。”提诺打了哈欠,“睡觉吧,明天就到据点了。”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车厢中呈现出一个奇妙的场景,风尘仆仆的青年们裹着毛毯睡成一团,电脑屏幕发出柔软迷散的荧光照亮一副副疲倦的眉眼,尽管与枪械炮弹为伍,众人的安睡之处依旧安静柔软,耳畔唯有“咕咚咕咚”的车轮声在回响……沉眠的某一境界,阿尔弗雷德空白的脑子开始形成一面图像,首先是一双重叠的手,一双孩子的手,由简单线条勾勒出来的双胞胎并肩而行在雪白的世界,渐渐的,单纯的世界出现了杂质,双胞胎之一蒙上了一层灰色,但他们仍在共同前进,等到双胞胎长成少年,世界出现了更大的异变,一只漂亮的白色绵羊试图拉走灰色的双胞胎哥哥,一直重叠的双手逐渐分离,绵羊的毛色不断染上黑色。
“总得有人行动”——阿尔弗雷德用力推开马修身边的绵羊,在马修的惨叫声中,跌倒的绵羊变成了一具少女的尸体,猩红的液体蔓延开来,污染了他们的身体,吞噬了整个世界——阿尔弗雷德猛地坐起来,一股巨大的力量裹挟着诡异的热气冲破了车厢门:“嘭!!!”
“趴下!”有人大喊,阿尔弗雷德条件反射地听从了,一阵枪林弹雨接踵而至!阿尔弗雷德像跌进兔子洞的爱丽丝一样睁大眼睛,只看得见伤痕累累的车厢门上眼花缭乱地冒出了一大片弹孔,混乱中他没能听清其他人在喊什么,有人把车厢侧壁凿了个大洞,一双大手一下子钳着他的腋下把他丢到外面,是贝瓦尔德的声音:“藏在车底下,快!”阿尔弗雷德一落地就滚进了车底,瓦修紧跟其后。接下来要逃出车厢就不容易了,车厢四周都被狙击手锁死了,连艾米尔的电脑都被射成了筛子,他们失去了求援的机会也阻断了外界的搜查,艾米尔猛拍驾驶室的后窗:“哥!”
驾驶室的天窗被掀开,一管漆黑的火箭炮口直指前方,一阵火光与巨响的掩护,车厢里的人得以乘机逃脱,七零八落地藏入附近的树林。西蒙用夜视望远镜看了一周,迅速汇报:“东南25°19’,西南46°73’,西北31°18’!”通过夜视仪,他看见有四十多个红点从四面八方向他们逼近,这些该.死的常人雇佣兵,究竟是什么时候包围了他们?!
“还不快走!”卢卡斯塞给西蒙一面防护盾推他下车,自己则坚守驾驶室作为炮台,延缓敌人的推进,西蒙转眼间就消失在黑暗里。阿尔弗雷德和瓦修被困在车底一动不敢动,弹药掀起的烟尘呛住了他们的眼,阿尔弗雷德捂着口鼻大喊:“有人吗!我们该怎么办?!”头顶传来卢卡斯无情的声音:“能跑多远跑多远,剩下的自己看着办!”卢卡斯话音刚落阿尔弗雷德就听见一个金属物体滑进车底的脆响,他猛然往车外一滚大喊:“快跑……”
爆炸的轰鸣淹没了他的叫喊,载运了阿尔弗雷德四天的货车在一片耀眼的火光中四分五裂化为残骸。阿尔弗雷德被灼热的气流甩到草丛的水沟里逃过一劫,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没命地奔跑了,他来不及思考瓦修和卢卡斯怎样了,来不及考虑下一步要怎么做,他只知道——停下来就是死!
这不是梦,这不是梦,这是他选择的现实。阿尔弗雷德把别在腰上的左轮手.枪拿在手里,尽量往森林深处逃亡,直到背后的枪声逐渐变弱。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十几分钟的事情,阿尔弗雷德的生理感觉已经不准了,肾上腺素带来的兴奋感褪去,他觉得疲惫、恐惧和呼吸困难,双腿难以支撑下去,他勉强保持快走,好歹没有瘫倒在地。四周漆黑,树影如同鬼魅在张牙舞爪,阿尔弗雷德咽了口唾沫,喉咙是干的,心脏怦怦直跳,他全身的感知力都被调动起来,捕捉任何风吹草动。
阿尔弗雷德讨厌黑暗,或者说害怕,从小如此。和父亲住在一起的日子里,黑暗象征着所有不好的事情,父亲在夜晚带女人回家,在没有灯的房间里虐待她们,把碍事的阿尔弗雷德关在漆黑的杂物间。他永远忘不了从狭窄昏暗的房间里听到的女人哭声,它如同鬼魂缠绕他,让他在晚上寸步难行。如今他独自行走在这黑色的世界,什么都看不见,身后又被人追赶着,没有人会引领他,他必须自己逃出生天——就像当初的马修。
阿尔弗雷德为自己一瞬的念头恍了恍神,然后他的呼吸终于平缓下来,手脚也不再打颤。马修打一开始就从黑夜中走出,他是来陪阿尔弗雷德度过黑暗的时光的,因为与他手牵手,阿尔弗雷德才敢行走于夜晚之中,他就是子夜最后的恐惧——黎明的第一道光啊。他再次奔跑起来,跳过草丛里的各种障碍,手.枪的零件随着手臂的摆动嘎哒作响,视野中的阴影全部化作跳跃的黑兔,他行走在黑色的原野。其实这里从来没有什么障碍,不是吗?如果伸出手,就能抓住马修的衣角了。好了,没时间犹豫了,只有前进,不断前进!
乌云密布的夜幕不知不觉中织上薄光,宛如在深色的水彩画布上晕开一层清水,在晨曦的照拂下幽深的树林里,阿尔弗雷德奔向光明。
马修通过在纸上做记号来记录自己被抓的时间,如果按一日三餐来算,他在这里待了三天了,他终于能够冷静下来一一思考事情的经过。四天前他与阿尔弗雷德在萨克拉门托被抓,阿尔弗雷德和他失散了,现在亚瑟他们一定在追究这件事,王耀或许能帮助他们。实验室的监视很严密,玻璃房子里基本没有隐私,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要凭一己之力逃走是不可能的,不仅如此,由于房间是隔音的而且相邻的房间相互看不见,同病相怜的异人们联合起来反抗的可能性也是被断绝了的。马修对此除了等待时机以外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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