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客栈堂内的窃窃私语,那个四十多岁的青衫汉子却不言不语,只是垂着眼睑,套好马,恭恭敬敬地打开车门,放下一个脚踏。
“你曲十八也算是一个人物,怎么就甘心做了人家赶车的奴才!”一道讽刺的声音响起的时候,青衫汉子抬起头,凌厉地目光she去,神qíng一凛,整个人的气质立马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个出言嘲讽的人神色一僵,哼了一声撇过头去,却是不敢再出言挑衅。
车门开了,从中走下一个女子,天蓝色长摆上衫,浅水蓝的百叶裙,宽袖云裳,乌发丽颜,却是一个年华正美的女人,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却还未沾染妇人的成熟,表qíng虽然略显淡漠,但仍无法掩其丽色。
她走下马车,车中又走下一个女子,此女一身绯色衣衫,浅红上衣,深红下裙,只裙边略浅,衣上绣jīng致牡丹,裙上一双翩飞凤蝶,身材婀娜,发系环带,置在胸前,笑意盈盈,水色双眸yù语还休,整个人鲜艳yù滴,若成熟的樱桃。
但凡江湖中的女子,若为侠女,多半饱经风霜,就算美貌也是很快逝去,若为江湖闺阁女子,就算会得几手花拳绣腿,也是要嫁人的,却比不得真正大户人家的小姐,就算娇生惯养出来,也总少了几分贵气。
这两个女子不同,身上自带一种久居人上的贵气,这非一朝一夕可成,想是自小如此养出。
两女站在车旁的样子,显然车上尚有一人才是主人——
这样一举一动都带着些优雅贵气的女人,绝不像是普通的婢女,可她们偏偏就是。
但当车上那位白衣人走下,所有人便再没有了疑惑。
那样出尘而高洁,怕不是住在云端的仙人罢——
无关他清隽的面容和没有血色的苍白唇瓣,仅仅是那一双眸,他一眼看来便无人敢与之对视。
只是,当他下得车来,眉间一皱,旁边的蓝衣婢女立刻递上帕子,便见他低低地咳嗽,并不多激烈的咳嗽,只是隐隐有种压抑下来的痛苦。
他那无法自抑的咳嗽停下来之后,平复了喘息,转过头去,看向镇子那端的方向,一匹马正疾驰来而,稳稳停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马上一少年,眉目清疏,温然带笑。
只是看到他,一瞬间笑容沉凝。
他微微地笑了起来,“好久不见,戒色。”
作者有话要说:nüè了nüè了
大家欢乐咩?
O(∩_∩)O
囧囧有神!小电出现问题,卡机关掉之后,居然开不开了……
折腾了好久,居然又莫名其妙好了……
真的被囧到……
不过还是补全了,虽然现在都好晚了
汗……
青青陌上桑,似是故人来(二)
毕竟还是少年,无论有多成熟稳重,也终究没能完全藏住脸上的神色,不过,也就是那样一瞬罢了。
“这位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吧。”少年温和地笑,只是小心地把眉眼间一闪而过的厉色掩盖在笑容之下。“我叫崔瑾,乃是虚妄山庄的少主人,还望公子下次不要叫错了。”
叶微空沉着眼看他,转而微笑,“那便崔瑾吧,你该知道我为何而来。”
崔瑾的呼吸猛然一紧,他骑在高高的马上,可尽管如此,他面对这个男人,依然无法产生居高临下的感觉。这个男人的气势实在太qiáng——
“你!”他深呼吸了几下,“你是想赶尽杀绝吗,难道我做回了崔瑾,也碍着你们的路了么,未免欺人太甚!”
叶微空缓缓摇头,叹了口气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过,到现在,依然想瞒我么——传言虚妄山庄的少主人崔瑾崔公子小小年纪却身负一身武艺,短短数年进展如此之快,内功深厚掌力足以劈山开石,旁人若是不知,我却知道的,你大约是练了《易筋经》吧,那掌,应是大力金刚掌。”
崔瑾的眼瞳收缩——是了,师父说了,这世上原没有人知道这些武学,只除了一人,便是眼前这人。他咬了咬唇,“那又如何!师父将秘籍jiāo予了我又有何奇怪!”
叶微空抬起头看他,笑容浅淡,只是那眼神却凌厉如刀,“崔瑾!不用再撒谎!你师父没有死,是不是!”
那声“是不是”便如一道惊雷,狠狠劈落崔瑾脑后!他几乎不假思索地跃离马背,一掌朝叶微空打去!
叶微空只是那样站着,相比几年前瘦了一大圈的身躯显得有些单薄,一袭白衣宽大,在风中写意飘动,更显空落,乌发衬着苍白的脸,他的双眼,就在看到崔瑾一跃而起的瞬间,迸发出了那样夺目璀璨的光彩!
他微微笑了,释然而温和。
那掌落下!大力金刚掌掌力雄浑,明明才不过五年,却被崔瑾练出这样凌厉可怖的掌风!
叶微空的腰侧已经没有剑,他丢弃了那柄伴随他十几年的好剑,从此,再不佩剑。
掌风袭来,撩起叶微空的发,他却只是伸出白皙修长的一只手,随意而从容,唯用两指,并指成剑,那样轻描淡写,一剑击来,便似天边的流云,山中的溪水,不带一丝烟火气,甚至没有一点凛然杀气,行云流水,自若雍容。
此时的他,已经无需那柄寒锐锋利的长剑。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似成了一把绝世的剑!
犀利、准确、绝美。
单单那一指的剑意,轻而易举地,破去了崔瑾力可劈山开石的雄浑掌法。
崔瑾在叶微空露出微笑的那一瞬间,便明白了眼前此人的用意。
他不知道,原来——他竟是不知道的。
真是傻瓜,其实是自己告诉了他,师父,其实还活着。
心中的后悔无法言喻,崔瑾恨不得狠狠打自己一掌!
毕竟还是个少年,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悔意让他的眼圈微红,但是他倔qiáng地咬着唇,脸上的神qíng现出一丝坚定的狠绝。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心地自怀中取出一个锦囊,从中拿出一双手套。
这双手套极为特别,密密麻麻地布满锋利的小小刀片,显然是一种奇型兵器,刀片有的成勾,有的成片,有的短,有的长,完美地贴合着他手的形状,那些刀片之上,都幽幽地,泛着浅蓝色的光。
原本表qíng混不在意的晓梦与蓝烟也有些变了脸色——
“主人!刀上有毒!”
叶微空看着崔瑾,“你师父在哪里?”他毫不在意那双看上去有些诡异的手套,“我要见他。”他道,就如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一般清淡正常的口吻,只是那双眼亮得出奇。
崔瑾冷笑一声,“告诉你?让你再杀他一次么!”
叶微空的神qíng居然出现一瞬间的恍惚,崔瑾便在那一瞬间,一掌击来!
热làng扑面,居然不同于大力金刚掌的雄浑,他的掌法,居然炙热如火。
一旁蓝烟长鞭一抖,朝崔瑾的手掌卷来,崔瑾却手腕一动,长鞭居然从那些刀口之间滑了出去,蓝烟面色微变,那边晓梦正要出手,叶微空向后一纵躲过这带着炎热之息的一掌,并摆摆手示意晓梦不要出手。
“般若掌?”他微笑,“你师父待你倒好,看来教了你不少东西。”
崔瑾咬咬唇,一掌劈来,叶微空身形一动,姿态从容,那只落空的手掌上,忽然一片刀片凭空袭来!居然是带着暗扣的!刀片尾端系着极细的锁链,弯月般的刀片划过一个轻巧的弧度,翩然朝叶微空的咽喉割去!
叶微空单手探出,仅一指,指尖轻弹在刀片之上,那刀片立刻应声而断——
随即一指如剑,一剑来袭,崔瑾仓促之间后跃,却还是被那一指击中肩膀,剑气入髓,剧痛袭心。
——毕竟,还是差得太远。
就算是这几年来他日以夜继的努力,毕竟,还是差得太远!
崔瑾捂着肩,脸色苍白,眼中痛苦之色一闪而过。
叶微空看着他,深邃的眼中闪过一抹流光,“你的资质已然不错。”他别着手,“短短数年便有如此水平,再花上几年时光,江湖之中,必然少有敌手。”
崔瑾看着他,微微喘着气,“——就算,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不管怎样,我还是要杀你!”他吼出来,双掌如飞,倔qiáng地不肯放弃。
叶微空却一直姿态从容,身姿翩然,随手一指剑来,崔瑾必然被击退几步,不过数招之内,崔瑾双肩双腿之处都已受伤,却仍一次一次扑上来——
叶微空眉间微皱,显然已经有些不耐,不重伤于他,只是看着那人的面子,无意对这孩子下重手,但这般不放弃,他却没有耐心再纠缠下去——
既然、既然那人就在这座山上,那很快便可见到他了,便是一刻,他也不想多等。
“唉……”
一声叹息响起的时候,飘渺低沉地仿佛是错觉。
整个客栈中紧张看着崔瑾与叶微空对决的江湖人士多半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声轻到极点的叹息。
叶微空却猛然一震!
就这么一瞬间,他若行云流水般的脚步一瞬间停下!
他听到了那个声音,那声叹息,那么熟悉!再没有第二个人了,是他!
就算是从崔瑾的行为话语里知道了他还活着,就算是知道这个人多半就近在咫尺,但若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没有看到他的人,怎样都还不那么真实。
猛然间回过头去,长发翩然飘起,“嗤”地一声,崔瑾那柄手套上飞出的小链子刀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割断几根乌黑发丝,终究还是割破了他的手臂,在那雪白的衣衫之上,留下一道细细的红线。
叶微空却顾不得了,他只是看着那声叹息响起的方向。
那边站在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远远的百步之外,那处小小的山丘上,只有那么一棵树,那人的白衫在风中恣意飞扬,仍是白色僧衣,单薄朴素,只头上戴一斗笠,斗笠下垂着挡风沙的布幕,几乎遮住了整张面容,只在风过之时,自中间分开的白色薄棉布向两边撩起,隐隐约约看到他白皙的面容,线条柔和的下巴,一切,都那么熟悉,却又仿佛有些陌生。
——看不清他yīn影下的眼睛。他的唇线平和,没有一丝笑意。
他只是看着那人,全然不顾身后与崔瑾jiāo战在一起的蓝烟与晓梦。
他看着那人从树上跃下,一步步朝这里走来,越来越近,他可以看见他脖颈上戴着的佛珠上繁复的纹样,可以看见他漠然的、无悲无喜的神qíng,直到,看到那双明亮依旧,清冷如水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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