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赵全便摸着下巴说道:“听那个贾雨村说,人倒还活着,只是疯疯癫癫,他怕石呆子跑出去浑说,就一直拘押在他的衙门里呢。”忠顺王爷便笑道:“如此说来,石呆子就着落在你父子身上了,安顿好他,把扇子也还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起来起来,别这么脓包势儿。”他这样笑骂着,把扇子往贾琮怀里一丢,便打头出去了。
北静王与贾府甚有渊源,巴不得忠顺王爷做情,帮贾府私了了这件丑事,自然是愿意的,于是便即刻吩咐赵全将这几把扇子从单子上抹去,那赵全是个粗人,压根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不当回事儿,就直接让书办重新抄写了一份查抄单子——贾琮才松了一口气。
直到下晚,差事才完,两位王爷回宫交旨,赵全提了贾雨村并一干涉案人等去刑部大牢,林嘉蕤与贾琮便各自散了。林嘉蕤看看天色,笑道:“琮弟,去寒舍小酌一杯,可好?”不用他说,贾琮也得跟着去讨主意,自然应允。于是两人一起骑马去了林府,到了林嘉蕤的书房,关上门,林嘉蕤才问道:“琮弟,石呆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贾琮呆呆回答道:“自然是先禀告我父亲,然后安置好石呆子,把扇子也都还给他——苦主不告,自然就不起风浪了。”
林嘉蕤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这个是自然,然而你和你父亲却还都要密折向皇上请罪——别以为皇上不知道这件事,今天晚上,赵全就会把此事的来龙去脉向皇上当面禀告,就连忠顺王爷和北静王爷,也都会密折禀奏皇上——你自己不奏,一时半会儿,皇上要用你,也不会怎样,只是却种下了一根刺,对景儿时就会吃亏,更别提你父亲了,那是浑身都是筛子,哪里找不出破绽来?有破绽不要紧,皇上要的是忠心,有了忠心,别的都好说,说不定,今日你去协同抄检,就是皇上和忠顺王爷一起商量着办的。”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贾琮连连点头,心中对林嘉蕤的心术权谋真真佩服到五体投地。
第四十一回 古扇案销喜获新居
当天晚上,贾琮便到贾赦的上房造膝密陈,其实不用他多说,贾赦也并不是个糊涂人,自从贾雨村出事,贾赦的心里就揣了个兔子,万分懊恼为了几把破扇子就蹚了浑水,好在他在朝中已然式微,不但好事办不了,连坏事也是办不了的,贾府的势力还是靠贾元春一脉来支持,故此虽然上了贾雨村的贼船,却还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
听了贾琮的话,得知在贾雨村家中的一幕,贾赦惊得冷汗直流,手足冰凉,半天说不出话来。贾琮见贾赦已然戾气全消,便宽慰道:“父亲也不必过于忧虑,总归有王爷的庇佑,事情还是有转圜的余地。如今只要找到石呆子,好生安置,派妥当人照料,给他养老,再把扇子还他,请好大夫治他的疯病,就可保无虞。”
贾赦此时哪敢不依,烫手一般把那十几把古扇撂给贾琮,催他“快去办,快去办。”贾琮答应一声,拿了扇子就要走时,贾赦却叫住了他:“你且等等,这件事,虽然说是林大人的面子,王爷的恩典,但是就这么灯下黑,估计在朝廷那里也过不了关——这么的,你让你哥哥去办石呆子的事儿,你今晚赶紧向皇上密折奏明这件事,就说是我财迷心窍老糊涂了,办了这件错事,向皇上请罪,外加乞恩,估计也就过关了。”
贾琮暗道侥幸,没有想到自己这老爹看似糊涂,心里却也有清明的时候,便忙答应着,又道:“父亲虑的是,林大人也这么提醒我来着。林大人还说最好是我们父子分别上书请罪。”那贾赦捋着胡子,沉吟了半晌,摇头说道:“我已经是块嚼不烂的滚刀肉了,上书请罪好说,不定能讨好,反而落了行迹,一看就是我们父子商量好的。不如我就这样,你自己上书,反正皇上现在要用你的时候,我倒不用表现得太体贴圣意了。”
这是比那林嘉蕤的一番话越发老谋深算了的,贾琮心下感佩,也就不有二话,那贾赦却想得更多了些:“人家林大人是看了你媳妇的份上,才帮咱家。这还是外人呢,可是终究有些话不能说得很透。我如今在朝中宫里的名声是极坏的,恐怕还要感谢宫里的那位主子,你叔叔是个实在人,跟我没的说,你婶子的心思就不好猜了,她们二房仗着老太太喜欢,大太太又不会管家,霸着上房住着,可是老太太一旦不在了,说不得还得给我倒出空来,她怎么甘心?说不定指望着把这世袭的职位一起抢过去呢——好孩子,我如今就只有指望你了。”
贾琮唯唯称是,这样父子交心的话语是从前从来没有的,贾琮未免心热,然而他转念想到:即便是帮着父亲保住了世职,也是哥哥贾琏的。可是你不能太贪,还是大房得势对自己更有利,倘若让王夫人鼓动着宫里的贵妃,将父亲的罪名坐实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自己也是不能独善其身的了。
想到此处,贾琮恳切地对贾赦说道:“倘若不是父亲提醒,儿子竟想不到还有这个关节。还是父亲足智多谋,儿子这就去办。”贾赦满意地点头,又让人叫来贾琏,吩咐两人去办好这件事。
那贾琏早已对父亲勾连贾雨村一事不满,说来他不是个坏人,只是纨绔惯了,又受制于凤姐,家中外面都不得施展而已,如今听到这件事,又得知是二房那边勾连了宫里,想将大房坑进贾雨村一案,真是又惊又怒,当下父子三人从长计议了一番,便分头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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