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在了,也许都没有人在乎,不会有人为她哭泣。
她已经成了郭芙,她已经快要出嫁,似乎猛然间醒过来,原来她已经不是她。
泪水迷蒙,一滴滴落在红艳的嫁衣上。
以为早已忘却的事qíng,原来却还记在心间。
huáng蓉一言不发地予她梳发,眼中泪水簌簌而下。
母女两人皆不言不语,只无声落泪,程英在一旁也是红了眼眶,她边用帕子予郭芙拭泪,边低声温柔劝慰,只当郭芙因那离愁别绪而哭。
她的发长而柔软,漆黑如墨。huáng蓉一下一下梳着,本该说的那些话一句都说不出口。替女儿细细挽起头发,cha上金钗别上发饰,温柔替她抹去眼泪,柔声道,“芙儿,如今你要出嫁,好歹也是嫁的你喜欢之人,这是娘最终同意这桩婚事的缘由,即便是嫁了,你仍是我的女儿,谁也欺负不了你去。西域路途遥远,你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说到此处她的眼圈又是一红,“但是芙儿,你要答应娘,几年内必要回来一次,看看娘,也让娘知道——你过得如何。”
郭芙点点头,微笑道,“娘,放心吧,我自小就知道如何照顾自己,绝不会吃了亏去。”
huáng蓉闻言一笑,“是啊,自小就是个鬼灵jīng,必不会让娘担心的。”她怜惜地看着女儿,虽如今有了郭襄与郭樊,但她最疼爱的仍是这个第一个孩子,这个大女儿一直最是挂在她的心上,“你自小懂事,旁的娘也不多说了,只是要照顾好自己。”
郭芙应下,huáng蓉这才给她补过妆,替她盖上盖头遮住女儿明艳照人的脸庞。
“吱呀”一声,却是小龙女推门进来,今日郭芙大喜,不宜着白,她一身水红衣衫,却是让平日里苍白的面容染上了几分红晕,明眸皓齿,极为美丽。她的眼神纯净一如当初,好奇地看着郭芙此时身着嫁衣的模样。
这袭嫁衣极其jīng致,长摆宽襟,外套一件绣着金红色凤凰的褙子,袖子上窄下宽,裁剪线条极为美妙,下裙亦是上窄下宽,衬出郭芙优美的身形,更显修长窈窕。
小龙女上前扶起郭芙,郭芙握住她微凉的手,她欢喜道,“你今日真是好看。”她心思单纯,凡事不可对人言,只是觉得好看那说来就是好看。
郭芙盖头下的唇角微翘,只道,“他日你嫁给哥哥时,一定也是这般好看。”
小龙女微微红了脸,却是微有羞涩之意。
huáng蓉一笑已是先出了门,留下程英与小龙女扶着郭芙缓缓走出。
大堂之内一片红色喜气,来的宾客虽不多,郭靖早已没了亲人,huáng蓉这边父亲不知所踪,唯有陆家庄的陆冠英携一家来贺,朱子柳并武家兄弟三人,再有就是冯鼎初和特地赶来贺喜的冯昕轶,冯家老太太本也想亲自前来,但她实已接近油尽灯枯,冯家近日被她一通清扫,大权已基本落入冯昕轶手中,只待哪天归去罢了。
大堂之中冯鼎初端坐cao琴,似是所有的花花公子都有这一门手艺,他擅琴擅乐,是以第一次见程英便被她的箫音震撼,懂乐之人自是知道乐由心生,单单那段箫音,他便似是知了那个少女所有的心声。
琴声幽幽,此堂内不似一般喜堂的热闹,只平添一分优雅。冯鼎初只随手弹来,却乐声清越,温婉柔和。
伯颜身着喜服站在堂中,平日里成熟稳重的少年今日里难得地现出一脸的局促来,似是手脚也不知道往哪里摆,才是第一次有了他这个年龄本该有的稚嫩拙劣。
冯鼎初扯着唇低声讥笑,“整天似个老头子一般人生又有什么趣味,却不知表妹何以喜欢这人,yīn险深沉,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他这话说得极低,毕竟今日里那位是新郎官儿,实是不适合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的。
一旁的冯昕轶本是好好坐着,听他所言却是眉间一皱,只凑过来低声问,“那人——当真如此不好么?”
冯鼎初横他一眼道,“我知你对我们这表妹也有点心思,哼,这厮虽是心机深沉,但也比你这书呆子好多了!”
冯昕轶闹了个大红脸,狠狠瞪了他一眼回去坐好。心中却是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好歹是兄弟,怎可这般说。
随即他又叹了口气,罢了,比我好——那便好了。他转过头去看堂外阳光灿烂,不知怎地,眼睛有点酸涩。
新娘子出来之时伯颜牵住她的手,方才的局促不安焦躁拙劣似是一瞬间就抛去了,忽就安定了下来。但此时新郎去牵新娘的手本不和旧制,堂上人却只觉得这一幕温馨甜蜜,颇有脉脉相恋之意,这场婚礼本就去了许多讲究,也就无人说些什么。
只见杨过带笑站在一旁,朗声道,“芙妹,今日你大喜,哥哥我却没有予妹子准备一份大大的喜礼,便赠词一曲,贺你新婚!”
他声音本就清朗,冯鼎初琴声“铮铮”而响,他便和音唱到:“紫陌风光好,绣阁绮罗香。相将人月圆夜,早庆贺新娘。先自少年心意,为惜殢人娇态,久俟愿成双。此夕于飞乐,共学燕归梁。索酒子,迎仙客,醉红妆。诉衷qíng处,些儿好语意难忘。但愿千秋岁里,结取万年欢会,恩爱应天长。行喜长chūn宅,兰玉满庭芳!”
这一曲唱来绕梁婉转,杨过脸上潇洒从容,但心中实际忐忑得很,这曲子他练了能有数日,自那天他去找冯鼎初想在郭芙喜宴上唱一贺词之时,冯鼎初将唱词jiāo予他,不知骂了他多少句“蠢货”才将这词唱好——
其实非是他笨,幼时唱个小曲儿也算是极为自得,但偏生冯鼎初对这一新婚贺词格外严格,chuī毛求疵,稍有偏差就是一顿毒舌讥讽伺候,弄得杨过这般天资甚是出众的人都深受打击,几乎认为自己根本在开口唱词这一项上着实是个白痴了,如此折磨了数日才算堪堪让冯鼎初勉qiáng满意。
但此时众人听来这一曲唱得酣畅清明,最难得的是自有一种真挚诚心蕴在每一字句之中,格外感人生动。
一曲既毕,余音渺然,众人闻之皆掌声四起,杨过洒然一笑,拱了拱手退下席去,面上淡定自若,背上却是出了一层冷汗,谁让冯鼎初那目光盯着他的后背,虽他是看不到,但几乎可以想象他那等着抓他错的讥讽冷寒的目光——
真是可怕……
风qíng婉转识妩媚
新娘一身大红嫁衣,头盖盖头,只让人觉得文静温婉,但她微微纠结的手指仍可看出实际上她的紧张。
拜过天地之后,她的身影更是可以察觉地一僵——
好吧,早已做好的计划是一回事,但真正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心里的感觉却是另一回事了……
郭芙坐在喜房之时紧紧蹙着眉,盖头已经她自己被取下,心下有些茫然——好吧,她确定她是喜欢伯颜的,但诡异的是现在并无多少欢喜的qíng绪,许是因为这场婚礼来得太快?
房外没有多少宾客,是以伯颜很快就会进来,郭芙听着房外鬼鬼祟祟的动静,心中大为苦恼。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正是一身红衣的伯颜,他喝了些酒,俊朗的面容微红,眼中却毫不掩饰的闪耀着喜悦。
郭芙坐在chuáng边,虽在他进来的一霎闪过一丝掩盖的很好的惊慌,却依然让他感到十分有趣。
她今天很美,不仅仅是那妆成的明艳,也是眼角眉梢的羞涩与风qíng——
当然,这话若是出口,郭芙定要吐槽他的,实际上她此时确是没有什么所谓的羞涩,风qíng是何物?她只是不安、纠结更微带恼怒罢了!
伯颜平日里是个多么谨慎又机敏睿智的家伙,偏偏今日里怎么这么蠢,外面伏着几个家伙他居然一点都没发现么?!
就在喜房之外,杨过、冯鼎初两个家伙为首,小龙女与程英红着脸蛋跟着,另有一个纠结的冯昕轶和小心翼翼的阿古勒,呃,如果屋顶上一身黑衣的荆九与辛十一也算的话……
此为听房,确是宋时婚宴喜欢玩的最后一项。
听见屋内“哐啷”作响时,众人皆是大惊,不是吧,新婚就打架——?
“伯颜!我今年才十五岁!”
“明明已经十六了——”
“十五周岁!”
“好吧好吧,十五岁,但古女十五及笄,阿芙,十五岁时许配的,当年就束发戴上簪子,这再正常不过!”
“但——但,伯颜!你也才十六!”
“我十七了!”
“不管十六还是十七,太早接触这种事是不好的!”
屋外和屋顶的人都是脚下一滑——这、这、这话题……程英和小龙女更是脸红红的就想离开,但似是又有些舍不得——
“……阿芙,你究竟在说什么……”可以听得出伯颜的口吻已经相当纠结了——要知道,今天可是他的dòng房花烛夜,他的新娘怎么这么不同于一般的新娘!
“我在说什么!我只是在担心!”郭芙的话里已经有了恼怒之意,众人几乎可以想象她生气时明艳若火的模样。
“……担心什么?”
郭芙一噎,“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屋外墙角边蹲着的几个人!”
伯颜似笑非笑地看向和他隔着桌子站着的郭芙,往她那厢走了几步,她立刻绕着也走几步,总之和他隔着这张桌子,叹了口气道,“好吧。”走到窗边“吱呀”一声打开窗道,“喂,大家如果蹲在这里一夜,大约今晚一夜阿芙都会与我围着桌子绕圈,所以你们还是走吧——”
众人一涌而散,伯颜笑道,“屋顶上的两个,你们如果还不下来,你们小姐明早已经会和你们算账的。”闻言趴在屋顶上装死努力表示自己不存在的荆九和辛十一才跳了下来。
荆九奇道,“我自以为我的隐匿之术你发现不了。”
“是啊,可是你上房的时候太兴奋,没看到我已经走进了院子。”
“……”
荆九无奈,与辛十一往院外走去,却在院中的大树附近之时,辛十一悄无声息地跳上了大树,荆九低声问,“十一,作甚么?”
辛十一一脸道貌岸然地答,“替小姐守院。”
荆九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在这桃花岛上,难道还会有人来闹事?他眯着眼看了看树与新房的距离,无奈地承认这么远他是什么都听不到的,但是十一那个怪胎平日里当瞎子当惯了,听觉不是一般的灵敏,说不定真能听到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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