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町,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我两个一起讲吧。”
“……谢谢,帮大忙了。”
现在她也没心思选择先听哪个。
“好消息是——位于山顶的神社确实是灵力汇聚之枢纽,只要我释放魔力,多半就可以开辟连接相邻赛场的通道。坏消息是,时间……”
“……‘时间不够了’,是吧。”
忽然,芥川以冰凉彻骨的嗓音打断他道。
“即便是你,要在汹涌的灵子奔流之中开辟道路也非易事,稍有不慎就会尸骨无存。而在你完成如此精微的作业之前——我们脚下的泥沼,便会将整座山头连同神社一起吞没。我说错了吗?”
“……正是如此。”
迦尔纳静静颔首,一向平稳淡泊的面容之下渗透出些许痛彻。
“若由我留在此处阻挡,或许可以暂时延缓病毒的侵蚀。但是……”
“唯独你不能留下。”
仍是以那冰雪般冷彻坚决的声调,芥川如此断言。
然后——
他转过身。
背对皋月与她身后唯一的生路,面向荒芜的死海,以没有一丝动摇的坚定步伐迈下台阶。
“带上深町走吧。我留下。”
——他这么说道。
“什……”
有那么一瞬间,皋月认真怀疑自己的耳膜没有接上脑子。
“……那个、等一下,芥川学长。你说要留下,这是什么意……”
“你蠢到连这也听不懂了吗?”
芥川头也不回地开口痛斥。如果只听那尖锐苛责的语调,倒是与他平常对皋月横眉怒目时别无二致……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那道单薄瘦削、却也永远挺得笔直的背影,恍然有种遥远到再也无法触及的错觉。
“芥川学长……你是明知道‘留下会变成怎样’,还说出这种话来吗?你忘了你刚问过我是不是想死?需要我把这句话还给你吗?”
一股无名之火领先于忧伤冲上心头,皋月不由地加重了语气。
“深町,但凡你还有点头脑,就该知道这是唯一最优的选择。”
与她相对,芥川沉着的语调就像张平整光洁的白纸一样,既听不出丝毫感情变化,也没有半点波澜起伏。
“只有那名从者才能打开通路。而在剩下的人之中,只有我的能力能够制造空间裂缝,稍微妨碍‘侵蚀’的进军。”
“幸好此处是参道,也就是神社的正门——守护灵地的结界比别处更为薄弱,必然成为对方集中力量突破的要冲。如此一来,即使只有我一人也能争取到时间。”
“有什么问题吗?”
“理论上是没什么问……不对,问题不在这里!我是说,芥川学长你——”
皋月没能把话说完。
因为那道身影,正沉默诉说着太过顺理成章、从容自若,却又如铁石般无可转圜的决心。
所以,她也立刻就明白了。
这个人——真的完全不畏惧死亡。
就像是每天清晨下楼用餐一样,青年步伐平稳,目光直视前方,也没有特别摆出什么悲壮凛然的架势。一步接着一步,双手好像怕冷似的拢入衣兜,时而低下头轻声咳嗽,就只是这样——泰然地、漫不经心地走下阶梯。
唯独从Saber身边经过时,芥川停下脚步。在恍如永久而实为一瞬的错身间隙,皋月听见了叹息般几不可闻的一声:
“……抱歉啊。”
“无所谓啦。反正我也没什么愿望,就只想痛痛快快地大闹一场而已。Master你在这方面可算不错啊?”
Saber清爽而又满不在乎地将手一挥,满脸都是不带一丝阴翳的潇洒豁达。但另一方面,她却又像抽筋似的连连冲皋月挤眉弄眼:
“反倒是你啊,Master。我说、那个,你就没有什么……心愿或者留恋的事情吗?”
“我……”
芥川的嗓音间第一次掠过犹豫。但是,很快便只如落在掌心的细雪一般消融。
“我……没有什么留恋,也没有愿望。与恶为邻者,原本就不应对自己的人生有所希冀。若说还有什么牵挂……”
唐突地,青年回转身来。
漆黑深邃的瞳孔朝上仰望皋月。在他身后昏暗背景的映衬下,就仿佛从幽深的水底,抬头眺望着稍一触碰便会支离破碎的月亮。
“虽然,没能取得战果实为遗憾……但只要深町活着回去,太宰先生也会认可我所做的一切吧。这样就够了。”
“说什么‘这样就够了’……这怎么可能够啊,喂。Master你明明执念那么深,结果意外是个欲望稀薄的类型啊?”
Saber一脸不痛快地抓挠着头发,但语气却还堪称亲切,“唉,虽然我也没资格说你就是啦。”
伴随着不成声的尖利呼啸,黑泥再次高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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