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风铃般的音色留在身后,皋月转头向唯一没有陷入呆滞的Archer询问了芥川所在,便如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
“……”
而凛怔忡半晌,反射弧绕地一周之后方才缓慢地回过味来:
“Archer。皋月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看她误会很大。举例来说,就相当于搞混了我和隔壁的天草四郎。”
Archer悠然环起双臂,以看戏般事不关己的口吻回答,“不过,这也得怪你啊凛。为什么你没有告诉她——那个男人刚才一直守在这里,直到被你不解风情地撞破才匆忙离开?当事人都是这番惨状了,连旁观者也掉链子可怎么行。”
“啊!!”
凛猛地一拍脑门,“对哦,我忘了!早知道应该……等一下,Archer。你说谁掉链子?”
※※※
灵子赛场第二层·图书室
……
“这里是……”
木门在身后吱嘎作响着关闭,皋月缓步入内,略带好奇地抬起眼来环视周遭。据凛所说,他们好不容易才在危机四伏的美术馆中找到一处安全区域,这间狭小古旧的图书室也在其中。
或许是由于长期无人进入,空气中充满了沉闷的闭塞感、与世隔绝的疏离感,与木材和纸张发霉的气味相混淆,给人以一种踏入古老书卷之中的错觉。一排排整齐林立的书架几乎紧挨着天花板,墙壁上窗户开得很高,微弱昏黄的光线穿过窗棂照射下来,在尘埃堆积的地板上洒落点点光斑。
“……”
皋月正犹豫着是否要打破这片静谧,忽闻簌簌声响,接着便是一如既往的清凉声色落入耳中。
“——深町吗?”
“啊,是。”
皋月连忙应道,一面循声在连绵不绝的书架之间疾步穿梭,“芥川学长,你在……”
猝不及防地,步伐与话语声一道戛然中断。芥川的嗓音是从她头顶上方传来,而皋月略一抬头,只感觉呼吸停顿,视线蓦然在那道日食一般侵蚀天空的暗影之上定格。
“怎么?”
仿佛感觉很不可思议似的,芥川轻轻挑了下眉梢,“有什么问题吗。”
彼时他正独坐在一架半人高的木梯顶端,一条腿散漫地屈起,手肘斜斜支在膝头,膝上摊开着一本读到中途的书。夜色般厚重的立领遮去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看见一角苍白侧颜,以及一对刀剑般闪烁寒光的漆黑眼睛。
那画面本是再寻常随意不过,芥川的神情也一如以往,混合着生硬的冷漠、乖戾以及不耐烦——但与此同时,却也能从中窥视到某种极其自然的优雅,因为油画般的背景映衬而更显鲜明。
那优雅刻在他骨髓里,就像埋藏于岩石罅隙间的水晶,再贫贱的人生、再深的淤泥也遮掩不去。
“芥川学长,我……”
昏睡之前的影像顷刻间一一复苏,皋月回想起自己笨拙而又迟来太久的告白,愧疚之念油然而生:
“……对不起。学长,我真是太笨了……如果能够早点发觉自己的心意,早在四年以前,太宰老师离开黑手党、学长最痛苦的时候,我就应该不顾一切去见你……”
她没能说下去。
因为芥川抬起一只手来,以出奇平静的神情制止了她:“等一下,深町。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什么?”
芥川“啪”地合上书本,起身从木梯顶端轻盈地一跃而下。这次他没再偏转目光,而是踏近一步在皋月身前站定,眉心收拢,就像过往每次痛斥她愚蠢无能时一样冷冷地俯视着她。
“听着,深町。——【你并不欠我什么】。”
“?”皋月疑惑地眨着眼睛,“学长,你的意思是……”
“对于过去你未曾介入的我的人生,你没有必要感觉歉疚或自责。我不否认那是苦难,当时灼烧肺腑的愤怒与绝望,至今也依然烙□□中。……不错。【那时的我,的确非常痛苦】。”
尽管字句之中凝结着泣血般的决意,芥川诉说的口吻却只像诵读史册一般淡泊。或许这便是成长的证明吧。
“但是。”
话锋蓦然一转,染上了锐利的杀伐之色,“那份绝望也好、苦难也好,还有——随之而来的罪业也好,都是我凭一己之意选择的道路。我不认为我的过去哪里不好,也从未想过要让此生重来。”
“……”
皋月无言以对。
芥川说,自己的生涯的确充斥苦难。
因为不曾抛却人性,他也的确时刻忍受着攫紧胸口的悲伤。
然而他也断言——苦难与欢欣同等,是自己生涯中不可分离的宝贵事物。
即使悲伤也绝不否认,更遑论将其改写,又哪里谈得上“假如当时有你在”。
“是故,你的愧疚心毫无意义。于你,不过作茧自缚;于我,更是对我迄今为止人生的侮辱。”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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