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嫉妒的同时,又对河合先生心怀感激。
还好,在光最无助的时候,有他相伴。
终于听光将往事的细枝末节说了出来,亮便久久地凝视光。
片刻,才轻轻地回:“嗯,我知道。”
“欸?你又知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许是眼前爱人的表情过于可爱,亮没忍住笑弯了眼。
“因为我一直看着你,所以我知道。”
他好轻柔地回答着,如水的温柔漫上眼底,连带着在眼下浮现出两枚月牙般的卧蚕。
勾人至极。
不知怎的。
莫名就生出一丝挫败感。
好像自己的事情,亮真的什么都知道。
又不禁觉得好庆幸。
幸好,在所有人都质疑自己,在亮好几次都对自己“视而不见”的时候,他都清醒且义无反顾地追了上去。
他就是知道,塔矢亮在等他。
但就像是小心思作祟一般,并不想让亮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
心中酝酿着还击的话语,正要开口,却见亮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光就立刻闭了嘴。
他差点忘了。
神社乃神明居所。
到了神明住地,便切不可放肆喧哗。
这一次,换亮牵着光的手步入石切神社内。
依如初次来时那般,工作日的神社里,除了他们,便再不见旁的什么人。
神社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好似透着与世隔绝的宁静。
秀策碑前更是。
往里走一些,以棋墩为基座,烟灰色的秀策纪念碑便掩映在两棵苍翠松柏间。
但就在一派寂静中,偶有微风会捎来阵阵孩子们的隐约嬉笑声。
据说,神社后不远处,便是一家幼稚园[2]。
“有了这些笑声,虎次郎在这里,也不至于太过寂寞吧。”以棋士特有的祭奠方式,将数枚黑白棋子放在秀策碑前时,光不由感慨道。
“全世界大约有4000万围棋爱好者,只要学过围棋的人就没有不知道本因坊秀策的,有这么多人想着秀策,记得秀策,我想……虎次郎一定不会感到孤独的。”亮搂住光的肩膀,仿佛安慰般柔声说着。
还有别的地方需要拜访。
在秀策纪念碑前静立片刻,光和亮便打算离开。
转过身时,余光瞥见光小心翼翼地捂了捂裤袋,亮不过随口问一句:“怎么了?”
光却像是吓了一跳,忙松开按在裤袋上的手:“没、没什么。”
亮便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往前走去。
亮的身后,光长长松了口气。
殊不知,自己拙劣的演技早已被亮看在眼里。
只是亮仍旧选择『等待』。
离开石切神社后,他们便缓步往秀策纪念馆走去。
从石切神社到秀策纪念馆,大约五分钟的步行路程。
到达纪念馆时,里间的工作人员闻声迎了出来。
已不肖说名字,工作人员便已欣喜地认出了两人。
“后天两位即将对弈的地方,就是这里的幽玄之间[3]。”进入纪念馆后,工作人员就将两人引至其中一间和室里。
从未料想,在日本棋院东京本院外的另一处地方,还会有一间“幽玄之间”存在。
侧脸向亮看去,四目相对时,光无声地动了动双唇。
无声胜有声,亮是听明白了。
他不甚赞同地朝光微微摇了摇头,同时回以一抹极其玩味的笑容。
——后天这场棋赛,我赢定了!
——那可不一定,我的进藤棋士。
离开秀策纪念馆,步行十分钟,终于来到秀策墓前。
与方才的秀策碑不同,此处依山而建,群墓环绕。
一座座被风霜刻蚀的墓碑就像是一位位默然伫立的先人,正沉静温柔地守护着因岛这方故土。
似是被墓地的肃穆氛围所感染,到达秀策墓后,光就明显有些沉默。
“之前来不觉得,现在再看,总觉得,和东京本妙寺的秀策墓相比,这里的秀策墓好像有些过于拥挤了啊。”光很轻地笑了笑,后又不说话了。
“全日本有那么多秀策墓,也不知道,虎次郎会不会常回来看看。”过了会儿,光又说。
“这里是他的故乡,都说‘魂归故里’,我想,虎次郎定会时常来看看的吧。”
光听后,也不立刻表态,只轻轻“嗯”了声。
分明几年前去京都御所时,某人还是一根不会说话的朽木[4],现今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却都如此恰好地戳在他心上。
那么窝心。
“那你说,佐为偶尔也会来这里看看吗?和虎次郎聊聊天什么的?”
明知是玄而又玄的问题,光还是任性地将它问了出来。
“会吧,”而他的塔矢先生果真认真至极地回答,“说不定,现在他们就正在对面看着我们。”
湛蓝苍穹下,风轻柔地吹。
飘散着絮絮话语声的墓地,忽地安静下来。
光侧脸去看身畔的爱人,没有说话。
最近他常常会想,自己何其幸运,能在那么早的时候,就遇到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而亮,又何尝只是他的爱人,他同时也是他永远的挚友、劲敌与良师。
注意到光的灼灼视线,亮迎向他的目光,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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