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上这般应对自然最好,但感情上确并非如此,来到了一个与过去割裂一切的时代,再怎么冷静也有恐慌之意。更何况,在这样的乱世之中,看不到光明。她们对这里,没有归属感,内心的空洞也就更大。
所以需要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执着于一件可能没有结果的事情,会被空洞吞噬。
“我明白,我全都明白。”
在这乱世,人人都为生存身不由己的苦苦挣扎,无暇他顾。只有她们这两个同为大唐的人,才能懂对方心底最深处的不安,才能明白对方的恐慌。别的人,无法感同身受!
夕阳渐渐下沉,云层被染上了厚重的墨色。这样的残阳,仿佛殷红的血液染就,已现黑暗的预兆。二人沉默了许久,只有山风温柔的拂过她们的发丝、衣衫,又越向了远方。
“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去?”谢湛凝视着夕阳,“按着计划,甩开将军府那小子以后,我们应当回城。”
温玉眼中溶进夕阳深深浅浅的光,摇了摇头。
谢湛到底敏锐,道:“你与张良之间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这一刻的山风足够温柔,也或许是这一刻的夕阳足够瑰丽。温玉竟然罕见开口愿意说说这件事:“其实并无什么,只是我自己想不明白罢了。”
“听起来倒是十分曲折。”
“我在数年后遇到了他,过程也不必多讲,结果你已经知道了。”温玉微微一笑,看不出什么情绪,“他确实不负千古谋圣之名,若不是被流沙叫破了当年的往事,我竟还不知道他早早就认识了我。”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是认识现在的我。从事实上来看,数年之后,若有一个与我长相一般无二,甚至年岁也一般无二的女子出现在自己眼前,自然是要怀疑、试探的。”
谢湛只是安静的听温玉诉说。
“我能理解他为何如此行事,甚至对他处理此事的方式十分赞同。谁知道是不是敌对势力生生造出一个替身来摧毁自己?”她的语气又恢复了冷静理智,“但,从我自己角度来看,我无法把现在的他,与数年后的他联系在一起。换言之,是我自己无法面对现在的他,即使这其实是同一个人,只是分处在不同的年龄。”
谢湛点了点头,这的确匪夷所思,放在谁身上都是难以接受,何况像温玉这样多思的人。前后差异剧烈,会让人忍不住想这到底是不是天意作弄。
“所以我不愿意回去,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因为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我只是一个见过一次面的、有过救命恩情的萍水相逢之客。但对于我而言,我已经认识了他很久很久。”温玉语气中带了一分莫名的沉郁,“所以这就成了无解的结,就仿佛我刚回溯时光,第一次见到数年后的他,然他其实已经认识我数年。”
时空错乱,相遇的地点错乱,相识的时机错乱,甚至是付出的情意也是错乱。种种错乱,让她几乎想不透这到底是造化弄人还是天意难违。所以,她几乎是有些愤恨了。
“譬如现在,我们于彼此而言,不过是生人罢了。”
她闭了闭眼,掩去眼底晦涩的光:“听起来多么匪夷所思是不是?”
谢湛目光既深又远,仿佛看透了些什么:“听起来的确匪夷所思,不过时光回溯这件事发生了,再匪夷所思些的事情也能视作寻常——还有比这更匪夷所思之事吗?”
此言一出,温玉舒了一口气,沉默的气氛被搅散。她本就看的清楚明白,只是需要一个人倾听她的想法——
她内心深处的不安——
要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发泄出去,否则沉在心底,处在日夜疯狂的边缘,终有一日会突破临界点,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温玉吐出了胸中郁气,再次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
“你总是冷静的很快。”
“你应当十分了解我,一味的自伤只会把人推向毁灭,我虽看不透一些事,但还是可以做到力所能及之事。”
谢湛笑了起来,她这一笑宛如冰消雪融,春暖花开,可她口中问出的话语却像一把锋利雪亮的利剑剖开表面的平静:“德音,你就不怕,痴心错付么?”
这世间女子,最怕的就是痴心错付这四字。再聪慧的女子一旦陷入情网,亦很可能会导致自己万劫不复。
温玉神色一如往常冷静:“我既然敢大费周章救下他,自然不怕痴心错付。何况,我是求仁得仁。此次救下他,自然是为了让他回报救命恩情——难道我竟然像一个慈悲的圣人?”
“此事果然是你的行事风格。”
“那么你呢?你的打算又是什么?”
“短期之内,我应当会去拜访道家,下一次的离别或许并不久远。”
“的确,纯阳与道家,同出一脉。你想要道心更进一步,也只能另寻突破之法。”
言语中离别之意虽现端倪,二人的神色之中却没有一星半点的伤怀之意,谢湛甚至罕见的问道:“那么剩下的时间,我们又该做些什么?”
温玉手指自剑身上拂过:“索性我们二人也久久未曾切磋过,既然你要离去,那就让我来试试你的紫霞心法有没有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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