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咸阳与她当初所见,有了极大的改变,守卫森严早和当初不可作同日而比。当年她混进去轻而易举,如今却必须得凭借通行证进入。虽进出变难,她却早有准备。
托墨家给她做的身份凭证,几乎囊括了所有的郡县。而她现在所用凭证之上,只写她是一个来自距咸阳不远的长安村普通人,因家中有事来咸阳拜访亲旧,接受检查之时倒是未引起任何怀疑。
她在咸阳呆了这么几日,日日只往热闹的茶楼酒肆行走,又故意与人闲谈,套出自己想要的消息,心中不免微微叹气。
咸阳如今这般大修,渭河之北从前划分给朝中官员居住的那片区域,早在嬴政统一天下之后又加了查验关卡。既是为了保护这些官员也是为了监管这些官员,嬴政从不需要有二心的臣子。
从前温玉能够轻而易举潜入进去,如今却难了许多,倒也不至于阻拦她的脚步。但她若是强闯,恐怕会打草惊蛇。为了方便行事,她早打听清楚李斯府中日常所需菜蔬乃是由他名下的庄园送去。正巧这庄园最近走了几个人,正在招短工,她便混了进去。
李斯的这片庄园处在渭河之南,想要去渭河之北的丞相府邸,还须乘船穿过渭河。这渭河河面极宽极广,只在章台与兴乐二宫之间修筑桥梁以供始皇帝日常方便。至于咸阳城别的百姓么,还是老老实实的坐船过去吧。
今日,天刚蒙蒙亮,温玉便被人叫了起来,说是原本要送菜蔬的那人闹了肚子,走不脱了,便让她临时顶替。温玉还正愁自己找不到正大光明混进去的机会,焉有不从之理?
一行人到了这渭河渡口,时辰还早。但早起上工的人已经开始在渡口边热热闹闹的装货卸货了。一轮红日将将冒头,只给天际染上一层薄透的金色;河面上泛着淡淡的水汽,被晨风一扑,竟还觉得有几分凉意。
她们这一行人有两男两女,各自运输了一车新鲜菜蔬。与她一道的那个女子四十余岁,是个老工了,在这庄园中做了多年工,见温玉望着渭河来来去去的船只出神,便笑道:“你以往住在长安村没有见过这么多船只一起来往吧?”
温玉被她一语惊回神,道:“我从前从未出过长安村,却不知原来渭河上来往的船只竟这么多!”她似乎是开了眼界一般叹道,“当真是极为壮观,无怪天下人人都想来都城咸阳。”
那女子笑道:“以后你送的多了,也就看的惯了。”
温玉微笑道:“是,姜姨说的对。以后在咸阳,还望姜姨多多照拂了。”
这姜姨见她说话十分熨帖,也不由感慨道:“那是自然,当年我也是孤身一人入了咸阳,也是多亏前辈多番照料,如此才在咸阳安身立命,成婚生子。”
二人正说着话,前面的二人已远远唤道:“姜姨,屿衡,货已装好了。”
姜姨远远应道:“来了。”
于是四人就上船,载着这一船货过了渭河。到了渭河之北,四人又将菜蔬合力卸下再次装车,便推着车前往丞相府邸。
这一路上姜姨都在絮絮叨叨的嘱咐:“你二人自不用说,丞相府是去惯了的。但屿衡是第一遭去,你便只少说话,跟在我身后即可。”又转头对另外两人道,“今日不仅要给丞相府的诸位贵人主子送菜蔬,还要前去兰庭别院为小住的相国送,可千万别冲撞了贵人。”
温玉自然一一答应下来,她原本也只是去看一看这宅邸到底有什么变化,并不想提早暴露了自己。
一行人便到了关卡,秦军甲士仍旧在此处守着。姜姨掏出了丞相府所特有的凭证,交由查验。甲士验过无误,又检查了车上的确只有些新鲜菜蔬,便放这一行人进去。
四人将菜送到了丞相府,无波无澜,甚至连身份高一点的人都没有见到,便又马不停蹄的赶去兰庭别院。
姜姨路上又续道:“切记切记,你们进了这别院,千万管好自己的眼睛,不要东顾西盼。这别院的规矩比丞相府还严一些。”
她咂了咂舌,“里面的一草一木都珍贵的很,上一次来送菜,有不长眼的人看着这别院中的花长得好,便不知死活折了一枝,岂料还没出门便被丞相发现,后果自然不必我再赘述。”
“多谢姜姨提点,我们省的了。”三人自然异口同声答话。
话语之间,诸人已到了这兰庭别院,诸人只从角门进入,将菜蔬卸在了厨房,一眼也不敢多看。及至出门之时,诸人自湖边经过,只远远看到了一人站在湖心的亭子之中。
温玉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此人一身绀青色长袍,其上用墨线规规整整在领口、袖口处绣了花纹,不消说,正是李斯无疑。
温玉这么一看,自然慢了同僚几步,姜姨转头一看,温玉远远落下了脚步,不知何时在看湖心亭那人。
“屿衡,你看他做什么?”
温玉回神,笑了笑,道:“我只是觉得他气度不凡,不免多看了两眼。”
姜姨责怪似的看了她一眼,道:“那就是李相国了,看这一眼也就够了,可别耽搁了时间。”
“我明白了。”
温玉便悠悠然跟上前面三人的脚步,表情并无变化,目光却如利剑割向了李斯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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