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扶苏不着痕迹的打量四周,发现了些许异常。这桌面、石凳、地面四处血迹喷溅,看起来倒像是利刃抽出所溅,且喷溅的面积如此宽广,并不像是一个伤口造成,可观“李斯”身上只有腰腹处的伤口较深,其他地方的细小伤痕应当不能造成这样的喷溅痕迹......
按理说李斯被刺,赵高也应当同理受惊才是,即便他统领罗网多年,遇到的此类事件数不胜数,但他此刻在现场的反应,也实在是太过于镇定、太过于冷静了些。
镇定、冷静到让人不得不深思此事果真如表面看到的这样?如若不是,这有心人到底想让他看到些什么?
扶苏收回思绪,道:“哼,李相国御下不严,竟敢让人假传消息,待他伤好我再问罪!这刺客之事便全权交给赵府令,以府令领导的罗网之能,想必几个刺客不在话下。”
赵高稽首行礼:“臣领命。”
扶苏又淡淡加了一句,似乎在碰巧侧击的警告:“此事疑点甚多,罗网下手没有轻重,赵府令须谨记,刺客务必要留活口。”
赵高眼睛微微一扩,道:“谨遵公子之令。”
扶苏哼了一声,转身便走。赵高慢慢抬头看着他的身影,眼中的杀气一闪即逝,他直起身体,仿佛自言自语道:“扶苏,留不得了。”
——
雷声已渐消失,只余闪电透亮,雨势依然不见小,天地之间一片昏茫。这听风亭不远的地方,有人在风雨中独自伫立。
她握着一把描了兰草的油纸伞,雨珠在伞面上规律的击打,倒是颇有韵律感。她微微抬起伞,露出白皙修长的手指,轻声叹了口气:“没想到,赵高竟然还有此谋划,难怪他能够亲手将帝国送上毁灭的道路。”
她握着伞柄的手越来越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显是十分不平静。然而她也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并未再做什么。
这亭子中发生的一切,都被她看在眼中,自仆役送上那个盒子开始,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只除了一样,赵高手底下竟然养着长相与李斯一般无二的刺客。乍闻扶苏到来,迅速将现场收拾的干干净净,若不是她一直在这看着,她甚至也要相信李斯只是被刺杀了,侥幸命大没死,而刺客已经逃窜,正由罗网下辖的刺客缉拿。
扶苏走前的警告,似乎在昭示着他已经看透了些什么,而赵高很快令人将血迹冲洗个干干净净。血水从亭子四角流入了湖中,连一丝痕迹也没有了,打扫的人将痕迹清理干净,赵高仍旧负手站在亭中,没有离去的意向。
天地之间渐渐只闻风雨声,她撑着伞,身影飘忽,走向了亭子之中。
赵高看着那个撑伞而来的身影,清晰吐出二字:“温玉!”
温玉走进亭子中,不慌不忙将伞收起,耐心的滴了滴伞面上的雨水,才道:“赵府令看起来并不惊讶。”
赵高眼中幽光闪烁,略带阴柔的脸上却是温和的微笑:“其实也自然不比惊讶,此事若无你的手笔,我是半分也不相信。”
温玉耸了耸肩,算是个默认。
赵高慨叹道:“你在智谋、武功出类拔萃,决断之中全无妇人之仁,行事从不拘泥于光明磊落或暗中袭杀,布局草蛇灰线、动心忍性,这一场局你在数年前就计划好了,却直到今日才借我手实施,当真是厉害厉害。”
温玉唇边浮现淡淡的微笑,道:“也不是借赵府令的手,难道赵府令就不想除掉李斯?李相国这样心思深沉的人,一般人是掌控不了的,你自然不想留一个变数,否则又焉会寻找与相国长相相似之人?”
赵高摩挲着指节间的蜘蛛状戒指,道:“然我还是觉得,你才是我计划中最大的变数。你若是能为我所用,取这天下又有何难?”
温玉摇了摇头,道:“人生在世,所求各不相同。赵府令志在天下,而我却散漫惯了,自然不想被尘网束缚。”
赵高轻哼一声,笑声中也带了几分微讽:“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与这天下局势息息相关,这却是让人十分迷惑了。”
温玉脸色不变,道:“我虽是散漫惯了,但也总有所求,只是恰好与赵府令心中所念截然相反罢了。”
这两人,现在一个二个心怀鬼胎,言语之间打着机锋,赵高不敢轻易动温玉,温玉也无十分的把握能杀了他,一时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衡。
“今日扶苏公子来此,若说其中没有你的影子,我是半分也不相信。”赵高道,“你当真是个可怕的人。”
温玉诚恳的对他道:“赵府令,我只能告诉你,扶苏公子到来,果真和我半分关系也没有。”
赵高脸上又浮现出微妙的表情,“温玉,你在此看了半天戏,你说与你没有关系?”
温玉坦坦荡荡看着赵高,眼中一片光风霁月,“是真的与我毫无关系,我请扶苏前来,只会暴露我在咸阳的行踪,随意遣人查一查就能摸到蛛丝马迹,这可于我的计划大大不利。”
赵高眼中浮现疑色,但顺着她的话往下一想,好像的确如此。咸阳对外人的排查严密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她能混进来直到今日自己主动显露了痕迹,已是大大的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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