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要她敢亲自给扶苏送信,或寻他人送信,以罗网监视之能,顺藤摸瓜必会查到是她。罗网能查到,扶苏也能,扶苏手底下还有对始皇帝忠心不二的影密卫,自然会查到是她,若是往上溯源牵扯到儒家,于她而言百害而无一利,所以温玉不知道这事还真的很有可能。
而罗网么,温玉自然是不惧怕的。统领赵高还有把柄握在她的手中,要将此事泄露出去,对赵高而言乃是两败俱伤,他不会如此做。
温玉敲了敲伞面:“素闻阴阳家善占卜、测吉凶,于预测未来颇有见地,月神被奉为国师,也不是没有道理——所以,若是知晓赵府令的计划,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后面就不用温玉再多说了,赵高自己会把这个过程补充完整——阴阳家最大的依仗是嬴政,而扶苏也颇为信任阴阳家,阴阳家想要探知主宰天地之间生灵的秘密,只有借助帝国这架庞大的机器来收拢资源。但若是赵高上位,此事就未必了,胡亥并不信任阴阳家,赵高亦如此。
否则当初赵高不会暗中监视阴阳家——他转头看向了温玉。
作者有话要说:
先宰李斯再坑阴阳,狼灭
第104章 沉醉东风之四
“赵府令,你以为阴阳家出海寻找蓬山三洲,是为了替始皇帝陛下寻找长生不死之药吗?”
她的手指在伞面上敲击出清脆的“哒哒”之声,不急不缓,又失笑摇摇头,“退一步说,不死之药这种东西,赵府令会当真吗?”
赵高伸手,接了一捧雨水,道:“不死之药——”他眼中浮现不知是暗讽还是嘲弄的微笑,“人有恐惧无数,其首便是死亡。这是古往今来的所有凡人,都跨不过去的一道坎。”
“赵府令此言不虚。”温玉似乎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仍旧满面微笑,“死亡便是人生最大的恐惧。”
雷声渐隐,雨势却并不小,这场暴雨打落了不少枯黄的腐叶,随水飘落湖中,也仿佛昭示着时间不可挽回的伤逝。温玉探手一吸,一片枯黄的树叶被她自水里硬生生吸到了自己手中。
这是一片梧桐叶,叶面早已发黄泛黑,又不知被什么虫子啃噬了小半叶面,独留一角残缺。
“这片枯叶,春始冬灭,能停留在这世上的时间也不过短短一年。木如此,人亦如此。”
温玉松手,这片梧桐叶落入了湖中,打了几个圈慢慢的飘远。她远望着天水茫茫,一时无言。
赵高停止了摩挲戒指的动作,道:“温先生的话里总有千万种玄机,让人参不破。”
“在赵府令的千般心思之中,一句普通的话自然也有了万千种含义。”
“哦?是吗?”赵高反问道。
温玉没有回答赵高的话,只是对着赵高笑了一笑,意态闲淡的“哗啦”一声展开了油纸伞,重新走入了风雨之中。
她背影渐渐模糊,消失不见。
——
兰庭别院一片兵荒马乱,盖因李斯遇刺受伤,别院内几乎所有的人都围在了李斯卧房之外。又因赵高手下追逃的几人早已为了作戏逼真,一时间不得回转,此刻这别院之内竟是人烟也无。
温玉撑着油纸伞,顺着张良前番带她走过的路线,三两下绕出了别院外,街道上因暴雨之故,除了巡逻的军队,竟是一个行人也无。
温玉回望了一番兰庭别院,眼中泛起深沉的笑意,赵高恐怕要处在这个僵局很长一段时间了。他要收拾这摊子,既要打消扶苏、嬴政的疑心,又要忙着对付阴阳家,恐怕再无暇时时盯着小圣贤庄。
失掉了一份赵高亲自盖章的手书,却又目睹他的一个秘密,她还有一份物事可以牵制赵高,应当是可以暂时喘口气歇息会儿。
想到此处,她挺直的脊背悄悄松弛些许。她的衣服在这长时间的行走之中,已经彻底湿透,贴在身上极不舒服。甫一走进这宅邸,便瞧见了张良。
张良自然而然接过温玉手中的伞,拿了一块毛巾替她擦净脸上、发上的雨水,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你虽内力高强,在外淋了这小半天雨,只怕也是会再染风寒。”
温玉默不作声,任由张良为她擦净雨水,方道:“你可是不知道,我看了一场好戏。”
张良眉峰一动,能让温玉说出“一场好戏”四字,想必是非常、非常令人惊讶的好戏了。
“哦?不知你看到了什么?”
温玉不仅抚掌,真心实意的赞叹道:“原来赵高早有除去李斯之心,竟又找了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刺客,伪装成自侥幸逃离刺杀的李斯,又遣了几个人分作刺客逃窜追杀,硬生生在扶苏眼前演了一出好戏。”
张良手一顿,道:“扶苏会轻易相信?”
温玉摇了摇头,道:“自然不会,他已有怀疑之心,虽不明白此中关键节点,但应当是会追查下去。”
她抬眸,又道:“也当真是要谢你提出假传令信请出扶苏,我竟未曾想到赵高手下还养着一个李斯的替身,否则这一次我可真是只除掉了李斯,竟有些不划算的意思。”
张良继续为她擦发上的雨水,道:“你我之间还须言谢?”他又凝重道,“上一次海月小筑刺杀之事,便是罗网遣人伪作李斯。有这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这位赵府令,心思深得触不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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