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同人]穿成潘金莲怎么破_南方赤火【完结】(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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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重的木门里传来压抑的声响。武松略听一听,一脚踹开门。正对着夏提刑惊讶的大脸,几个呆蠢的衙役手里举着木棒,不知道该往哪边打。

  “武松,你放肆!你身为本县都头,知不知道法度……”

  武松没工夫理他,扑在地上那堆血泊里,颤声叫:“大哥,大哥!”

  那个趴在地上的矮矮的身躯动了一动,喉咙里咯咯作响,叫出一声难以辨别的话。

  夏提刑眉毛直竖,哗啦一声扫下了桌上的茶盏,“武松,问你话!你既回阳谷县,为何不先来县衙报备……”

  武松抬起头,眼睛里依旧是冷静的寒光,但话音已经变调,牙fèng里迸出一句质问:“你们为什么往死里打我哥哥!他犯了什么罪!”

  “你去看县衙的公告嘛……”

  “不可能!武二粗卤,但也知冤有头债有主,我大哥若是犯罪害人,苦主是谁,案qíng何故!你们倒是给我说清楚!原告是谁!证人在哪!”

  都是收了大笔钱的,谁肯把西门庆供出来。衙役里有跟武松jiāo好的,此时只得劝:“唉,都头,咱们官府审案,哪个不是狱司推鞫,法司检断,再录问讫,该走的程序都走了。你上下嘴皮一碰,说你哥哥冤枉,这岂是合规矩的?知县大人和夏提刑已经审过啦,东平府的判也已经发下来啦,人证物证俱在,犯人也已经自己招认,手印儿都大大小小的按了几十个了,这案子还能有假?都头听小人一句,这知人知面不知心……”

  武松冷冷瞪了他一眼,吓得那人赶紧住口。

  “把我哥哥放了。快给他治伤,重新审。”

  夏提刑扑哧一声笑了,“你说什么?放了?哈哈哈,武松,你真当你是阳谷县的一号人物!我告诉你,今儿就是赵官家来,我们也不能徇私枉法,做出尔反尔之事!你快回去,我便不治你罪。至于你擅闯公堂,虽说是关心亲人,qíng有可原,还是得罚俸三个月,回去好好反省……”

  武松放下武大,地上擦了擦手掌中的血,慢慢站起来。夏提刑对他从俯视变成仰视,说话不知不觉没了底气。

  “呃,罚俸一个月即可……快退下……”

  一面说,一面使劲向左右使眼色。一个机灵的衙役当即从后门一骨碌溜了出去,叫人去了。

  武松知道这地方不能多耽,“我再问一句,放不放人?”

  两个小衙役跪下劝道:“都头你失心疯了,怎么能这么对上官说话!你、你不要前程了……”

  武松向那两人看了一眼,沉声道:“吴小乙,我认得你。我初到阳谷县那天,你便来给我接风,敬了我一杯酒,给我夹了一块ròu。”

  那叫做吴小乙的“啊?”了一声,愣愣的抬起头来。

  武松转向另一个,“你是王老三,曾向我讨教功夫,我教了你半手,叫你回去练,不知现在,你练得怎样?”

  那王老三讷讷的道:“小人愚钝,没……没练出来……”

  武松向旁边走几步,晶亮的眼睛盯着两排衙役军汉,一个个的数下去。

  “张彪,清河县人,多谢你那日帮我打探消息。李大壮,我记得你有个生病的老娘,刚过六十岁大寿,愿她老人家长命……周二郎,我时常跟你一道喝酒,似乎还欠了你半贯酒钱,对不对?陈花膊,那日你娶媳妇,请我去喝杯喜酒,可惜我有公事在身,只得推掉了,托刘小二带了两贯份子钱,不知带到没有……”

  满堂的衙役被他叙了一遍jiāoqíng,都张着嘴,不知道武都头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

  武松静了片刻,耳中已经听到外面由远及近的喧嚣,最后朝夏提刑一作揖,“夏提刑,咱们虽然来往不多,但我知道,你有娇妻爱妾,一子二女,三代同堂,家庭和谐。”

  夏提刑哼了一声:“所以呢?”

  武松闭目片刻,冷冷道:“所以你若是死了,就是家破人亡,孤儿寡母无人照料,白发人送黑发人。”

  “你……”

  武松睁开眼,目光扫过堂上的众人,又说:“诸位若还当武二是你们的朋友,就请现在统统给我不要动。我不想杀你们。但若是有谁要挡我,休怪武松拳头不长眼睛。”

  一片寂静,没人敢动。

  武松蹲下身,脱下衣服裹住地上的躯体,颤声道:“大哥,我们走。”

  第42章 关公庙

  潘小园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小时。

  她很清楚武松去做什么了。她觉得他不太可能活着回来。但倘若他真的命大,那死的可能就是自己了。他是不是已经认定了她的罪?她是不是已经回到原点,走进了那个早已设计好的剧qíng?

  逃?武松把她一个人撂在这荒郊野外,就等于是个没有看守的禁足。就算没有武松的威胁,这破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茫茫旷野没有人烟,偶尔还能听到几声láng叫狗叫。她是看过几集荒野求生,但她不觉得自己能活过一夜。

  胡思乱想了好久好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她是被血腥味呛醒的。一睁眼,只见武松满身满脸的血污,朝自己嘶声喊:“快,帮忙!”

  侧头一看……

  那是武大,但他的脸已经是不正常的青白,嘴里面不断冒出血珠,衣裳破成烂条条,已经让血染透了。她平日对他多有厌恶,这时候却刷的一下子泪如泉涌。

  她赶紧爬起来,扑过去,武松已经从庙后面的井中打来一桶水,两人合力把武大脸上颈中的血污擦gāngān净,掏出口中的淤血。武大咳嗽起来,睁开眼——其实那只是肿胀的一条fèng,里面是暗淡的光。

  他叫:“兄弟,兄弟……你……可来啦……俺想你……”

  武松的牙齿咬得咯咯响,眉头抽动着,终于还是忍不下,一滴泪从眼角滑下来。

  “大哥,你别怕,我身上,有伤药……”

  武大微弱的嘿嘿笑了两声,摇了摇头。

  “兄弟,我知道……不行啦……他们是往死里打,是要我死……肚子里,肚子疼……我是争不的了,你、你……”

  严重的内伤。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叫来东京的御医,怕也是难以回天。

  武松打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如何能装不知。他不愿意违心地安慰,说什么你一定能好起来,只时紧紧攥着哥哥的手,慢慢给他躺成一个舒适的姿势。他沉默着,一万个疑问埋在心里。

  武大手指动了几动,慢慢说:“没事,兄弟……我这一辈子,本来就活得窝窝囊囊的,我最大的出息……就是养出个有出息的兄弟……能、挺起腰杆子做人……我……我也终于挺起、一回……只是……我冤枉,我没下毒……”

  忽然那双眼睛fèng儿微微亮了一亮,看到了旁边第二个人。

  “娘……娘子?你也让我兄弟救……救出来啦,真好……”说着说着,武大却一下子惶恐了,“呸呸,对不住,不该叫娘子……那休书……”

  潘小园擦了一把泪。那休书还让她揣在怀里,拿出来,塞到武大那短粗的手中,哽咽着说:“不算,这是人家qiáng迫你按的手印,不算的,要是你愿意,我……我还是你娘子……”

  见武大不答话,gān脆抓过那休书就撕。此时此刻,她比过去任何时候都不在乎这张纸。这样子,他最后的一点点时光,也会过得开心些吧?

  武大却将那休书捉得牢牢的,眼睛睁大,用力说:“不,别……”

  在牢里吃棒子的时候,上面的人一边打,一边说什么赖狗还想吃羊ròu,什么就算一百个他加起来,也配不上他老婆的一根手指头。武大终于彻底明白了,在旁人眼里,他到底是个什么位置。许多往事仿佛突然看清楚了。他就像那偶然抓住了天鹅的幸运儿,任凭被作践得如何鼻青脸肿,都死死不肯放手。而今大限将至,他也终于没有坚持的力气了。

  “其实……我也知道,你不开心跟着我……他们说的对,你那么好……我、我这个残废,耽误你……休书我认了……你别当寡妇,传出去多难听……我求他们在上面写了,任、任从改嫁……你找找,那几个字,在哪儿呢……”

  潘小园再也忍不住,头一次在这个世界嚎啕大哭。过去武大的猥琐愚笨懦弱无能,全都变成了遥远的胶片电影,一帧帧在她眼前放着,却似乎成了别人的故事,让她再也恨不起来了。就连他在县衙把自己全盘供出的那点“罪行”,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武松抓紧武大的手,劝道:“大哥别多说话,好好歇着,休要想什么不如意的事。你、要是有什么放心不下的,说与兄弟,我替你办到。还有,到底是谁害了你,别怕说出来,兄弟与你做主。”

  武大jīng神一震,用力转头,却是直直看着潘小园,眼神急切,半晌发不出声音。

  潘小园泪还挂在眼角,脸刷的一白,一颗心慢慢沉下去。武大难道现在还没想明白么?

  武大终于微弱的开口,说话语无伦次:“没有、没有放心不下……我、我这辈子就差一件事……要是能有个儿子,给咱们武家、延续香火、让别人都瞧得起。娘子一直看不上我,要休书……不肯给我生……我……唉,她大概不讨厌你……她要是、给你生个儿子,一定又高又好看……咱们武家的香火……”

  武松脸色微变,余光朝潘小园看了一眼,“这……”

  武大急得脸上泛血色,说道:“我……兄弟,这世上,只有你们两个……对我好过……你得照顾得她好,别让她跟那个西、西门……不然我……我……”

  最后一个字出口,他喉咙里咕噜咕噜的一片响,眼睛慢慢睁出来,呼吸的声音却没了。

  武松咬咬牙,俯身在武大耳边,轻声道:“好,答应你。”

  这句话武大也许听见了,也许没听见。他的脸上还带着孩子式的急切,头却慢慢垂下去,手松了。

  武松跪在一片污泥和灰尘上,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他的双眼直直的没有焦距,只有胸口起伏得厉害。一只老鼠吱吱叫着,试探着爬上他的膝盖,啃了两口他的衣料。他没有动。那老鼠顺着他身子,爬上了武大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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