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同人]开封志怪_尾鱼【完结+番外】(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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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火”二字击中了瘟神,他沉默了。

  他是谁?瘟神。

  不要以为沾上神的都是过着舒服日子的神仙,他大小总算是个神,那又怎样,自古只有敲锣打鼓送瘟神,跟人人争抢的财神不可同日而语。

  别的神仙都有舒舒服服的神仙府邸自在安闲,他过的是什么日子?走街串巷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居无定所食不果腹,稍一露面就惹得天怒人怨,整日价颠沛流离,荷包瘪瘪鹑衣百结,知道的道一声瘟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处飘来的过路恶鬼。

  再这样混下来,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曰死,二曰亡。

  罢了,人活着,神活着,还不都是为了图口饭吃?横竖已经上了贼船,最后一刻还装什么迷途知返立地成佛?

  心一横,终于递出了那个攥的紧紧的皮囊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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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爆竹声起,街头攒着街尾,声声辞旧岁。

  焰火花耀,一门邻着一户,朵朵迎新chūn。

  传说,除夕夜放爆竹,是为了惊走“年shòu”。

  这一夜的宣平县,户户烛火通明,守更待岁,谁也不曾想到:驱走了“年shòu”,迎来的却是无穷无尽遮天蔽日鬼哭神嚎的恶疾……

  第38章 【恶疾】-二

  正月刚过,宣平县便传来大疫的消息。

  那几天,开封府上下正为了年初五福茂钱庄的三尸命案忙得焦头烂额,这一晚讨论案qíng,至丑时方理出些头绪,凶嫌的排查范围一缩再缩,眼看那团迷雾就可能明朗开来……

  宣事太监陈公公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往常在宫里见到时,陈公公总是一副不紧不慢不慌不忙不疾不徐的调调,拿捏着架子的同时也捏拿着嗓子,不管是宣要见驾的臣子还是去整治犯了事的宫娥,都会摆出一副看花逗鸟的姿态来,你若是露出心急火燎的神色,他定要用他那辨识度颇高的尖细声音“啊呀呀”起个调子,然后无意识地翘起兰花指,细声细气地同你讲些“官家面前切忌不耐”、“稳重端容方显我大宋气度”的话,嗡嗡嗡嗡嗡嗡,直如蚊蝇共舞,鸦雀齐噪,怎一个崩溃了得。

  因此上,当这位素日里行婉约之道的陈公公忽地跨出豪放派的步伐,自开封府衙外横冲直撞直至书房门口,气沉丹田一路疾呼“包拯何在”的时候,事qíng的严重xing不言而喻。

  接下来发生的堪称“其疾如风”,说不了两句话,陈公公便火烧火燎地要包大人赶紧入宫见驾,看那qíng形,若非顾忌着包拯是二品大员,他撸起袖子就要上来拽了。

  简言之,开封府诸人还在瞠目结舌不明所以之中,陈公公那边已经连推带搡将包拯“请”进轿子,起轿走人。

  恩恩,看来事有轻重缓急,“大宋气度”也要审时度势,因时因地制宜。

  整个后半夜,开封府诸人便有些心头忐忑,展昭打发王朝马汉出去探听消息,两人去了半晌,回报说差不多在同一时刻,南清宫、王丞相府、庞太师府,都有轿子急急往皇城去了。

  听了王朝马汉的回报,展昭没说什么,倒是公孙策喟然,长叹道:“如此阵仗,怕是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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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是出大事了。

  御书房内,翡翠鎏金丝香炉中的龙涎香雾袅袅上升,四下迤逦,颇为微妙地拂动着周遭低沉且凝滞的空气。

  年轻的天子坐在书案之后,面无表qíng地扫视着垂手而立的几位臣子,顿了一顿,又将目光转到书案下战战兢兢陈词的宣平县令身上。

  宣平县令的额上早已渗出细汗,他的声音有些抖,腿肚子也有些打颤,但他尽量压服这些反应,尽量以平静的语气回报这些天发生在宣平县的事。

  临来之前,他打了无数次腹稿,将遣词造句一再润色,务求雅正工丽,因为风闻这位天子喜好尔雅文章——他甚至梦想天子会被他的辞采或者风范折服,遗憾着之前怎么没有发现这颗遗落在朝外的明珠,当场擢升他为一品大员。

  所以在准备的过程中,他一度热血沸腾,一度眼眶发热,一度以为祖坟冒了青烟光大门楣有望,甚至数次喉头发哽——宣平县突如其来的这场大疫,直接促成了他和当朝最炙手可热势绝伦的人物的直接会晤,简直是老天开眼,一眼相中他,佛光普照,偏没照旁人。

  汇报完毕。

  天子没有说话,在座的几位权臣也都默然。

  宣平县令的心中有些忐忑,一颗心在希望与失望的水域上下浮沉。

  俄顷,天子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这就……退下了?

  失望瞬间黯淡了他眼中的希翼之光,整个人扑通一声沉到最深处。

  但他还是故作镇静地行礼,告退,动作堪称标准,举手投足无懈可击——如果那个时代有所谓的大宋官员礼仪基准,毫无疑问他能成为举国上下的标兵模范。

  谁知道呢,或者天子会为了他这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退场而赏识于他?

  跟在宣事太监陈公公背后出门,无比眷恋地回望那扇向他渐渐掩上的房门。

  终究还是心有不甘,怀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陈公公:“公公,下官方才的表现如何?”

  陈公公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开始怀疑这个县令是不是脑子有病——大灾当前,连他这种常年在宫中走动的人都知道轻重,这人头猪脑的县令还在纠结自己的御前表现?

  于是陈公公当机立断,言简意赅地回了一个字。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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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卿有何想法,但说无妨。”还是天子最先打破了沉寂。

  庞太师缩了缩脑袋,慷慨地把第一发言权让给了旁人。

  垂垂老矣的王丞相刻意压低了清嗓子的声音——看qíng形,他也没有先动的意思——年岁已大,愈近告老还乡,他便愈是谨言慎行:这个年纪,万一出言不慎,哪还有翻身的资本?明哲保身,不说不错。

  包拯的眉心深深蹙成一个川字,脑中飞快地闪过宣平县的若gān资料:可巧年前复审过宣平一桩命案,县驿qíng况还有印象——宣平,又称宣屏,去京畿百二十里,三千六百七十二户,一万零二十二口。这是前年的数字,到今年,户数口数都应该有增,方才那宣平县令说疫疾散播速度极其之快,阖县重疫者十之一二,那便有两千余人病重,不治立焚者逾百,有疫疾症状者不可计。

  这是那县令离城时的数字,离城之后紧赶慢赶一日到京,为防带疾又在太医院候查数日……这几日中,宣平县内又有何变故?愈想愈是心惊,天子说了些什么,他竟是未曾听到。

  与素日议事无异,还是八贤王最先开口。

  见八贤王开口,庞太师先松一口气:本来嘛,你是小皇帝的亲戚,说错了说岔了都不打紧,就该你先出头,为大伙试试水深水浅。

  “臣以为,”八王爷果怀悲天悯人之心,“应该速从太医院抽调名医前往宣平,佐药石汤剂,解民疾苦。”

  说的倒也没错,有病可不得治么。

  天子的脸隐在暗影之中,半晌嗯了一声,没有激赞却也未见反对。

  王丞相瞅着靠谱,立刻作若有所思状微微点头,点头的幅度不大,只要天子一有异动,他可立刻改旗易帜。

  “这宣平县令倒也不是全无脑子,”天子看似不经意地一提,“出城之时闭了宣平门户……”

  话未完,意已传,关键是,听众中有人解其意。

  “老臣以为,”庞太师往前一步,双手向着八贤王微微一拱,“八王爷体恤黎民,用心良苦,然济之以医,起不了治本断根之效。”

  “哦?”天子的身子微微前倾,语意中终于有了一丝起伏,“太师之意?”

  “宣平之危,危不在疾疫,危在开封。”

  “讲。”天子不动声色。

  “自古以来,疾疫过处,哀鸿遍野,户户举幡,侵城掠地,如入无人之境。况且听那宣平县令所言,聚城中名医,不识疫种,束手无策,就算开封济之以名医,安知几时可奏效,几时可压服?”庞太师话锋一转,“更何况宣平县距我开封仅百有余里,开封二十六万余户,渠通八方,道抵南北,人流如织,进出频繁,一旦疾疫进入开封……皇上,开封危则大宋危,不可不慎!”

  包拯心中长叹,庞太师所言亦是他心中所想,只是,紧接着的话,叫他如何说得出口。

  “反观宣平,户千余,口不足万,既然宣平县令临来时已封了宣平门户……臣请圣上,在宣平城外十里处设枷栏路障,不可放一人出城,亦不可放一人入城!”

  “太师此言,”八贤王皱眉,“是要舍宣平万余百姓xing命?”

  “八王爷,”庞太师面上现出倨傲之色来,“适才王爷也听到宣平县令所言,疾疫来势汹汹,昨日还无恙的青壮,第二日便口生恶疮体上流脓,身子弱的挨不过当晚,身子壮些的也就三五日间,不知疫起何处,和疫者相处过的会死,深处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竟也接连死了几个……依我看,这宣平早已处处流毒,留它不得。”

  “留它不得是什么意思?”一贯儒雅有礼的八贤王现出怒色来,“依太师的意思,是要一把火烧了宣平,不管城中百姓死活?”

  庞太师心中想着“正是如此”,口上却不敢和八贤王正面jiāo锋,转身向着天子一拱手,“还请皇上裁度。”

  “皇叔心存悲悯,朕如何不知?”天子缓缓起身,步下龙案,“只是,若果真无它良策,宣平弃之亦可。”

  顿了顿,无奈笑道:“皇叔,朕不是宣平县令,宣平县令或许只顾宣平即可,但朕,不能不考虑天下百姓。”

  这话说的也不尽然,“宣平县令只顾宣平即可”?非也非也,他跑的比谁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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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此言,不啻于判了宣平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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