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旭点头道:“不错。”
翁泰北道:“自得知消息后,我命南昌城中的锦衣卫统领宋祁暗中查访,据他所说,这南昌城中的确有个废园,宋祁曾带着几个手下夜入废园,被园中的神秘高手bī退。”
程铁衣错愕道:“神秘高手?听来倒有几分意思。”
翁泰北道:“更有意思的是,这两日,这废园竟消失的无影无踪,旧址上开了一家勾栏院,名唤‘客似云来’。”
程铁衣瞪大了眼睛道:“甚么?开了个勾栏院?那我们这趟镖要jiāo到谁的手中?”
翁泰北道:“开勾栏院的名唤赵阔,要在如此短的时日之内开个勾栏院,流转的银钱是断少不了的,这赵阔拿了不少稀罕东西去当铺当死当,说到这当铺,跟在下倒有几分关系,这当铺是拙婿邓忍所开。”
郭旭想起邓忍,忍不住笑道:“天下人短了银钱,去寻小财神是最好不过,倒也不奇怪。”
翁泰北也笑道:“不错。赵阔所当的宝物之中,有一匹胭脂白玉马,掌柜的识货,知道是好东西,差了人日夜兼程送到小财神府上。邓忍还拿与我看,确是稀世之珍,适逢皇太后大寿,小女惜珠入宫见驾之时,便将这胭脂白玉马送上。”
郭旭笑道:“可是太后那边又起了什么变故?”
翁泰北哈哈大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郭大少,不错,皇太后是非常喜欢,可是皇太后身边一个入宫多年的老宫人,却认出这胭脂白玉马是太祖的珍藏,后来因尧亲王功大,赐了尧亲王。”
程铁衣沉吟道:“又是尧亲王。”
翁泰北道:“不错。当日圣上也在席中,听了此话便召我觐见,既是圣上问起,老夫再不敢隐瞒,便将锦衣卫查到的一五一十报知了圣上。圣上对此事甚是挂心,郭旭,你也知道这几年天下并不太平,huáng河泛滥,两岸灾民背井离乡流离千里,南方大旱,百姓颗粒无收。又有倭寇扰境,频犯闽地,朝廷虽然看似富足,实则早已不堪重耗。因此上,如能寻到尧亲王留下的宝藏,用于赈济灾民或是抗击倭寇,都是一大幸事。”
郭旭点头道:“那么大人请我们来?”
翁泰北双手抱拳,向郭旭行了拱礼,道:“实不相瞒,圣上和小彭王爷都希望能够得到长风镖局助拳,查访尧亲王宝藏的下落。”
郭旭笑道:“既是圣上和小彭王爷有意,翁大人亲自相邀,长风镖局敢不从命?”
翁泰北大喜,伸手拍住郭旭肩膀,道:“太好了,有你郭大少这句话,老夫便放心了。”
说着似又想起了什么,看向铁衣道:“差点忘了,小女惜珠入宫给皇太后贺寿之时,也曾见到德沛公主,公主这一阵子茶饭不思,清减了不少。”
程铁衣关心则乱,险些便站起身来,急道:“怎么会茶饭不思?公主身子不舒服吗?有没有让太医看过?”
翁泰北呵呵一笑道:“为什么茶饭不思,铁衣兄还不明白么?”
程铁衣蓦地反应过来,一张脸登时窘的通红,幸好借着夜色遮掩,郭旭和翁泰北也不觉察有异。
翁泰北道:“公主的心思,圣上是极明白的,虽说以前圣上并不十分乐意,但见公主茶饭不思郁郁寡欢,心里确是有几分松动的。小彭王爷也探过圣上的口风,据小彭王爷说,圣上曾提及,如果长风镖局这一趟能立此大功,那么郭旭程铁衣,有功于朝廷社稷,不啻大明股肱,借着这个封赏的由头,借机遂了公主心愿,也是一桩两全其美的事,铁衣兄,恭喜你了。”
程铁衣尚未明白,郭旭大喜道:“铁衣,你和公主相守有望了。”
程铁衣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看翁泰北时,翁泰北含笑点头,程铁衣这才反应过来,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颗心怦怦跳的厉害,张了张嘴又合上,抬了抬手又放下,想笑又不知该怎么笑,想装作不经意又装不出来,竟手足无措起来。
马灯的光晕huáng暗沉,程铁衣喜不自禁,翁泰北撸须而笑,郭旭先还笑的畅快,后来不知为何,程铁衣愈是欢喜,便衬得自己愈发寥落,与这些酣畅快意格格不入,脸上的笑意也不觉僵淡了许多。
生离,总好过死别。生离还可守得云开见月明,死别却真真正正是天人永诀,相守无期,重聚无望。
隐痛和寂寞瞬间翻江倒海,郭旭抬起头,半天边一弯极淡极淡的月牙,如同女子尚未着黛的眉。
F
Y
回到客栈,郭旭将适才翁泰北所言说与采玉、六爷并封平,几人俱都为铁衣欢喜,围着铁衣问长问短,程铁衣倒赧颜,提了蟠龙棍道:“今晚还是我守镖,你们快些歇息吧。”
封平大笑道:“今晚当然是你守镖,莫说今晚,明晚、后晚并大后晚,都该是你守镖,反正,你横竖是睡不着的。”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程铁衣知道说他们不过,倒提蟠龙棍,逃也似的去了。
第二日离了济南府,众人心qíng大好,一改前几日的心事重重,段绫罗心中奇怪,午时歇息时偷偷向采玉道:“采玉姐姐,镖局可是有喜事么,怎么每个人看起来都这么高兴?”采玉抿嘴而笑,寻了个借口遮掩过去。
F
Y
又行了两日,就快出山东省境,往日出山东近江浙时,市镇愈见繁华,人口愈见搅嚷,今趟却不同,一路行来,愈见萧瑟,接连过了几个村镇都是屋舍破败,四下无人,郭旭等并满心狐疑,好容易遇到路人,六爷拦住问了,才知去岁huáng河泛滥,引发瘟疫,方圆百十里的人口十去其九,剩下些没死的,也都离村逃荒去了。
众人眼见村舍荒芜,俱都心下喟然,六爷道:“再往前行半日,便是长乐镇,长乐镇是这一带最大的镇子,兴许不至荒废,镖队也好有个落脚之处。”
第16章 长乐镇
众人加紧赶路,天色擦黑之时,已到了长乐镇,极目看去,长乐镇的街街巷巷半个行人都无,自一条街走过,两边的屋舍俱是门户紧闭铁将军把门,偶有一两家房门大敞的,有镖师过去查探,屋内处处积尘蛛网张梁,显是好些日子没人住了,商六叹道:“看来这长乐镇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话间,已行到长乐镇的主街,程铁衣眼前一亮,指着街中道:“郭旭,悦来客栈尚有灯火。”
众人仔细看时,果然,街中客栈前门的挑柱上,挂着一串白盏灯笼,每个灯笼上都贴了墨笔大字,合起来正是“悦来客栈”四字,众人心中欢喜,镖队便往悦来客栈过去,这才注意到街侧的民舍之中,三三两两亦有灯火透出,只是稀疏寥落,更显人丁寡薄。
封平奇道:“天还没有黑透,这些镇民怎么都缩在家里,莫非真如神怪故事中所言,入夜就会有妖魔鬼怪来摄人xing命不成?”说得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只是笑归笑,心中俱都忐忑,并不轻松。
F
Y
行至客栈门口,并无小二前来迎客,商六自指挥众镖师安置镖车,又派人将马牵去饮水,郭旭并铁衣等进客栈时,才发觉客栈的行客倒也不少,三三两两地围坐于桌旁,只是个个如霜打的茄子般,蔫蔫的打不起jīng神,显得客栈中毫无人气,在门口站了片刻,才有小二打扮的人迎上来,无jīng打采道:“客官是打尖呢还是住店?”
自古敞开了门做生意,断无有客上门如此怠慢的道理,程铁衣心中有气,正要出言奚落他两句,就听郭旭道:“住店,先备两桌酒菜给弟兄们洗尘。”
那小二听得是大生意上门,方才抬头打量了郭旭一番,脸上露出笑来,道:“好嘞,客官您稍等,酒菜马上就来。”说着乐颠颠去了。
郭旭向程铁衣道:“这镇上如此破落,他们无心买卖也是有的,犯不着动气。”
这时采玉与段绫罗也过来,采玉道:“这话不对,应该说方圆百十里,只他们一家客栈开门迎客,只要有人走这条路,就不愁没客上门,是以不怕怠慢了客人。”郭旭笑道:“是,程大小姐说的一准没错。”
说话间,六爷也带着不当值的镖师过来,一gān人分坐了两张八仙桌,大堂里的行客原本无jīng打采恹恹yù睡,忽见到采玉段绫罗这等美人,俱都来了jīng神,有伴的便凑在一处窃窃私语,段绫罗红了脸,只低着头吃饭,采玉倒是神色自若。
说是酒菜,酒寡淡无味,菜也粗的很,咸的不咸淡的更淡,把众人吃的胃口全无,程铁衣忍不住发了两句牢骚,正巧被那小二听到,小二斜眼道:“客官,在这个镇上,有口饭吃已是不易,还挑什么咸淡。”说的铁衣火起,采玉再四使眼色,方才按捺下来。
用完晚膳,大堂的行客有三三两两还聚在堂中闲坐,大部分自回客房安寝,采玉奇道:“小二哥,这些客人怎么都歇的这般早,时候尚早,怎么也不出去走动走动?”
那小二对程铁衣是左右看不惯,但采玉问话,他却是极殷勤的,忙道:“姑娘不知道,我们这长乐镇,本来就有láng患,瘟疫过后,镇上的男丁死的死走的走,这láng愈发的张狂起来,这一年多不知道伤了多少人命,夜里经常结伴出没,前些日子,就有几只láng扒破了张寡妇家的后窗,把那张寡妇并傻儿子都给咬死了,我还去看了,那张寡妇的心肝肚肠都被扒拉出来……”
采玉骇然,六爷咳嗽了一声道:“小二哥,跟姑娘家说话,可得留意些。”那小二醒得自己说的不妥,讪笑道:“爷说的是,这种吓人的事,当然是不好说与小姐们听的。”说着讪讪退下。
再坐了片刻,不相gān的行客俱都回房,大堂中只剩了镖局的人,众人了无睡意,依然坐着说话,采玉跟段绫罗便说些什么胭脂水粉刺绣裁衣,郭旭、铁衣并封平聊些江湖旧事,六爷同一gān镖师闲来无事,自占了大堂一角掷骰子,不时哄笑呼喝,倒也其乐融融。
正起兴间,忽听得半空中一个炸雷,未几,就听得屋外狂风大作,紧接着下起雨来,筛豆子一般砸的屋顶哗啦啦作响,向门口望过去,大雨如注,遇着风大时,那雨被风chuī的都横进大堂之中,慌的小二忙上前闩门,哪知竟推门不动,亏得两个镖师上来,帮着小二将门闩起。
这场雨来的突然,众人面面相觑,俱都好笑,正想说话时,忽听得客栈后面láng嗥声起,嗥声此起彼伏,凄厉无比,直听得众人根根汗毛直竖,小二变了脸色道:“我得去看看后厨的门闩好没有,放进láng来就糟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尾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