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平笑道:“这小二恁的紧张,有封爷在,还能叫畜生在此嚣张?”
程铁衣打趣道:“小二若知霹雳飞刀的名头,哪里还忙着闩门,只怕要前后门户大敞,供封爷你大开杀戒了。”说着,与封平对视而笑。
说笑间,外头的láng嚎声更甚方才,且四下呼喝远近呼应,直叫人听的毛骨悚然。封平忽得解下腰间的酒葫芦,仰起脖子咕噜噜灌了一大口,大笑道:“郭旭,你们且稍坐,待封爷出去煞煞这群粗毛畜生的戾气。”不及郭旭接口,封平丹田提气,长身纵起,跃至梁柱之间,自壁窗窜了出去,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封平的长笑声已然在数十丈之外。
郭旭摇头苦笑,程铁衣倒是一副怡然姿态,故意逗采玉道:“采玉,一会封平拖了两只野láng回来,你可别吓到。”
郭旭笑道:“依我看,他会把野láng像背褡裢一般背在后面,说到背láng,我倒想起老人家常讲的一个故事。”
段绫罗奇道:“郭大少,是什么故事,你讲讲看。”
郭旭道:“说是有一个行脚客,本来在京城做生意,有一日家乡来人,跟他说家里出了事,让他快些回家。这个行脚客一听,急得什么似的,生意也不做了,收拾细软就往家赶,一路上急匆匆的,误了投店的时辰,索xing觉也不睡连夜赶路,路过一片野地时,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再走了一阵,忽然有人搭住了他的肩膀……”
说到这,郭旭故意停了一停,段绫罗听得兴起,追问道:“怎么说?难道是有歹人要劫财不成?”
郭旭道:“这人一回头,对上两只绿幽幽的眼睛,却原来是一只láng搭上他的后背!”说到这,郭旭忽然瞪大眼睛,龇牙咧嘴,作势便要向段绫罗扑过去,段绫罗吓得花容失色,牵住采玉的衣袖道:“采玉姐姐,郭大少欺负我。”说到后来,眼圈竟泛红了。
采玉笑道:“你莫睬他,我小时候不知被他吓过多少次,郭旭,翻来倒去,还是这一个故事,你倒不嫌烦。”
第17章 夜长梦多
郭旭也笑:“翻来倒去,你还不是每次都吓到哭,要不是后来铁衣抡着棍子追了我足足半个时辰,我还要讲来吓唬你呢。”
采玉想起少时趣事,不禁掩口而笑,段绫罗想到郭旭被铁衣追的láng狈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郭旭道:“喏,既是笑了,便是不生气了。段姑娘,我方才只是跟你开玩笑,你莫往心里去。”
段绫罗低声道:“谁说我生气了……我何曾往心里去了”说到后来,声如蚊呐,细不可闻。
又说得一回,众人都有些倦了,商六并一gān镖师便各自回房歇息,段绫罗又撑了会功夫,终究耐不住困乏,也先回房了,只剩了铁衣、郭旭、采玉,仍然留在大堂之中等封平回来。
铁衣道:“封平也去了有些时候了,怎么现在还不回来?莫不是忘了我们兄弟,自己在野地里聚柴生火,吃什么烧烤lángròu吧?”
话音未落,就听得壁上风声,封平已自壁窗跃了进来。
郭旭迎上笑道:“才说到你偷吃,你便回来,真是不能背后说人是非……”忽察觉封平脸色有异,当即住口,就听采玉惊呼道:“封平,你受伤了?”
郭旭心中一凛,低头看时,封平的右臂袍袖已然破开,自破口看去,隐约可见血ròu外翻。
程铁衣骇道:“是被láng抓伤的么?采玉,快去拿金创药。”
其实哪用得着他提醒,采玉早已快步去了。
封平面沉如水,也不理郭旭和铁衣的询问,径自走到桌边坐下,取下腰间的酒葫芦咕噜噜灌了半晌,方才开口道:“郭旭,你可知道我是被什么兵器所伤?”
说着将手中一直攥着的物事扔在桌上,郭旭和铁衣看时,竟是一枚霹雳飞刀。
未及两人开口,封平已大笑道:“都说霹雳飞刀例无虚发,这一次,不但虚发无中,还被人反掷回来,险些,我这条手臂便废了。”
闻及此言,郭旭和铁衣尚还好,采玉正从楼上下来,直惊得呆住了。
还是郭旭最先反应过来,沉声道:“封平,有没有看清那人的面目?”
封平苦笑摇头,顿了一顿才道:“郭旭,并非封平托大,这些年行走江湖,能伤得了我的人屈指可数,武功高qiáng如司马潇,也接不住我的霹雳飞刀……今晚上,才知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说着喟然摇头,竟流露出心灰意冷的意味来。
程铁衣的脸色少有的凝重,看向郭旭道:“郭旭,我的武功略逊于封平,封平的武功与你比肩……”
郭旭接口道:“我明白,封平会败,我一样也会败。此人若是冲着长风镖局而来,镖局的胜算几乎是零。”
一席话说得众人俱都沉默起来,良久,采玉qiáng笑道:“怎么对方尚未现身,我们倒已经露出溃败千里的颓像来?成败难道单以武功计?”
程铁衣心中一动,道:“采玉说的是,郭旭,你还记得沈园一役么?那一次镖局是真正的损兵折将,但那又怎样,风魔太郎和白玉莲占尽上风,最后还不是被我们挫败?”
郭旭为之一振,笑道:“铁衣说的是,最坏的时候都已过去,还有什么了不得的。封平,有什么事qíng,大家一起面对,我就不信集众人之力,还会坐困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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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就听得门外搅嚷有声,有人大力拍门道:“店家,快开门哪店家……”
郭旭与采玉相视愕然,未料到亥时已过,居然还有客上门,店小二打着呵欠出来,叉腰对外呼喝道:“客满啦,打烊啦,寻别的住处去吧。”
说来也怪,店小二这么一吆喝,门外的搅嚷声立止。
采玉心有不忍,道:“小二哥,这么风大雨大,你让行路的客人到哪里投宿去?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何不……”
话音未落,忽听砰然一声巨响,那紧闭的门户竟被人自外硬生生以重手法震开,一时间积尘并木屑四下飞落,郭旭唯恐采玉被飞屑伤及,忙将采玉往后拉了一拉。
那店小二眼珠子险些瞪落下来,楼上早惊醒了许多人,探头探脑地俯身观望,郭旭抬头看时,商六并几个镖师也疾步下楼,面上俱有惊惧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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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听得有人哈哈大笑道:“杨岳,你与那门过不去作甚?少主说要避得让得忍得,你这般不避不让不忍,若让少主知道了……”
另一人应道:“少主也说了,若给脸不要脸,就打得他没脸。这么雨浇雨淋的丧气日子,店小二还人五人六的拿腔作调,若不是少主片刻就到,我非褪了他一层皮。”说着大步跨进门去,众人知他必是先头那人唤的“杨岳”,仔细看时,此人剑眉星目,倒是一幅好模样,未料得脾气竟如此急躁。
后面又有两人跟进来,三人一般的黑色甲衣,那杨岳腰缠一条九转锁链,后面的两人一人提着青光软剑一人倒提宽口环刀,本都是威风凛凛的江湖人物,惜乎俱都被淋的落汤jī一般,难怪要寻那小二发火了。
这店小二倒也是极机灵,见三人不好惹,立刻换了一副溜须拍马的调调,陪笑道:“是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爷,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说着便伸手掴脸,惜乎看似下手甚重,打到脸上一点声响也无,采玉在一边帮封平上药,不留神看到此节,险些笑出声来。
杨岳不耐道:“得了得了,少在这磨叽,快给我们收拾四间上房。”
店小二赶紧笑道:“是是是,小的这就去为四位爷收拾房间去。”
那倒提宽口环刀的黑衣人瞪小二道:“甚么四位爷,还有一间房是给我们小姐准备的。”
店小二忙不迭地改口,一边厢离开一边厢拿眼偷瞅门口,可惜瞅了半天,门口也无什么小姐出现,那小二满腹狐疑,却也不敢再多嘴,自收拾房间去了。那些个看热闹的住客也打着呵欠各自回房,不多时,大堂中又只剩了郭旭封平几人并那三个黑衣人。
采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那几人一番,压低声音对郭旭道:“郭旭,这几个人来的蹊跷。”
封平一笑,亦压低声音道:“依我看,更蹊跷的是他们口中的小姐,这么大雨天,三个做下人的赶来投宿,却把小姐一个人落在后头,外头这么凶险,孤零零的一个姑娘家……”说着不住摇头。
程铁衣道:“那先前开始说什么‘少主片刻就到’,后面又说订四间上房,有一间是给他们小姐的,莫非这小姐,就是他们的少主?”
郭旭亦笑道:“有意思,若这小姐就是他们的少主,那必不是什么普通的闺阁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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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店小二已领着两个后厨的帮工过来,指着破开的大门道:“就是那里,找些桌子条凳堵上了,莫窜进láng来。”说着转身离开,其中一个帮工见他走远了,往地上啐了一口道:“支使我们做事,什么东西。”另一个帮工劝道:“莫气啦,把门堵上,我们好回去补觉。”
两人便将墙边摞起的条凳方桌张张搬下,抬了桌子放在门边,如此来回了两三趟,郭旭他们忽听得桌子失手跌落之声,其中一个帮工骇叫道:“鬼啊……”
第18章 变故频生
但见大门口立着两个身着生麻衣丧服头戴丧帽脚蹬丧鞋之人,衣服鞋帽俱都不缉毛边,腰间扎着生麻绳,显然服的是最重的生麻丧,两人一般的面色惨白,在疾风骤雨的掩映之下,跟鬼魅殊无差异,难怪帮工要大呼有鬼了。
程铁衣忽然低呼一声:“糟了,其中一人是柳尚柳老爷子。”
郭旭心中一沉,抬眼看时,果然,右首边那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柳无暇的父亲柳尚。
须知身死服丧,只有晚辈为长辈服丧,断无长辈为晚辈服丧的道理,柳尚非但为柳无暇服丧,还要服这最重的生麻丧,此间深意,不言自明。
郭旭上前,躬身道:“见过柳老爷子。”
礼尚未成,柳尚往边上一让,避开郭旭行礼的方向,森然道:“老朽受不住郭少局主的大礼。郭大少若能将段绫罗jiāo出来,柳尚此生感激不禁,若是不能,也无需多话,划下道来就是。”
郭旭身形一滞,心中好生为难,那三个黑色甲衣人面露好奇之色,不住向这边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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