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笑笑,自撑伞去了。
待得那女子走远,郭旭方才想起未曾问及那女子名姓,又想到这长乐镇如此荒僻,这女子竟有朋友居于此地,倒也蔚为怪哉,忍不住出门,想看那女子往哪个方向去,但见夜幕深深雨幕重重,哪里还有那女子的影踪?不由暗笑自己多事,转身正yù进门,忽觉门楣两旁有荧光烁动,抬头看时,不禁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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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平退后几步,也顾不得淋在雨中,凝神看悦来客栈门楣两旁的对联。
帐下玉人影,清风解罗裳。
横批:布菜已毕。
十四个字俱是磷粉写就,闪烁着诡异的绿色幽光。
“你是何时发现这对联?”
“就是刚才。”
“没有告诉铁衣?”
“还没有,我怕他怒火中烧,又不知生出什么事来。”
“没有跟采玉讲?”
“这对联写的如此不堪,采玉终是女儿家。”
封平双臂抱于胸前,又思忖了一回,看郭旭道:“跟我们在沧州遇到的应该是同一人,都喜欢玩这等书书写写的把戏。如铁衣所说,此人未免太托大了些,当我们这些人都是死的么?”
郭旭不语,良久才道:“封平,我觉得事qíng没那么简单。”
封平微露讶异之色:“此话怎讲?”
“距在沧州至今,已过去近十日,对方一直暗中尾随我们,恐怕已将我们摸的清清楚楚,我们却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对方部署了这么久,届时只怕不是武功高下相较就能解决的。”
“你觉得不止是采花贼这么简单?”
“如此大张旗鼓大费周章,我不相信只是普通的采花贼,采花只是幌子,背后一定另有目的。”
两人对视一眼,忽的异口同声:“段绫罗!”
对方既已现出端倪,自然不能不加qiáng戒备,郭旭便去寻六爷,加派了值夜的人手,又同铁衣说了此事,程铁衣倒未大动肝火,只是冷冷一笑,将镔铁蟠龙棍横于桌上,道:“蟠龙棍也该尝尝荤腥了,布菜已毕,好大的口气,他当采玉是什么?”
郭旭也不多说,略略劝了铁衣几句,出来时已近子时,正待回房,看到楼下大堂门首处又堆起方桌条凳,想起那紫衣女子尚未归返,若是中途遇上采花贼岂不是大大不妙?抬头看三层时,那几个黑甲卫的房间俱已熄灯,想来都睡下了,郭旭看了看高处的壁窗,犹豫了一下,纵身自壁窗处跃了出去。
郭旭在客栈附近的巷道寻了一回,并未见到那女子影踪,忽的想到:已经这么晚了,那女子的朋友必会让她留宿,不致有什么危险。这样想来,心下略宽,便顺着主街回返,待到客栈门口时,忽见有人撑伞立于近前,却不是那女子是谁?
郭旭放下心来,快步过去,那女子正凝神看门楣处的对联,听得身后有人,转身看过来,识得是郭旭,微笑道:“郭大少还未休息么?”
郭旭笑道:“一时睡不着,出来走走。”
那女子点点头,指着门楣对联道:“这横批有些古怪。”
郭旭“咦”了一声道:“此话怎样?”
那女子道:“且不说这对联有何寓意是否对仗,用字倒还雅致。但这横批表面看起来直白流俗,内中似乎别有深意。”
郭旭和封平看时,都觉得这横批口气太过狂傲,似乎直指段程二女是桌上美食,直等他大快朵颐便是,倒未细想此中还有深意,听这女子说时,才想到可能意有别指,忙道:“姑娘看出了什么吗?”
那女子沉吟道:“郭大少,若你外出赴宴,菜已布齐酒已满杯,你下一步做什么?”
郭旭莫名道:“那当然是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了。”
那女子笑道:“正是,拿起筷子开始吃饭,持箸初食,初食,初十,今天是初八,不,子时已过,今天是初九,还有一天便是初十了。”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向郭旭。
郭旭低头不语,那女子笑笑,便往门内走去,郭旭沉声道:“姑娘留步。”
那女子身形一滞,转头笑道:“郭大少还有事吗?”
“姑娘是什么人?”
“生意人。”
“生意人?”
那女子笑意大盛:“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这么说有错么?”
郭旭不动声色:“姑娘对长风镖局是否有所图谋?”
“说图谋太难听了,只是想从郭大少身上,做成两笔生意。”
“郭某愚钝,请姑娘明言。”
那女子笑笑:“明言倒也不妨。我此生无它好,只偏爱金白之物和武学秘籍。”
郭旭日间见这女子未曾避开封平的霹雳飞刀,还以为她不会武功,现下听来,这女子应是习武之人。当下淡淡道:“长风镖局的薄产,姑娘自然是看不上眼的,莫非是为了镖局所保的各大门派武功秘籍而来?”
那女子摇头笑道:“这些个门派秘籍,我倒不放在心上,我所求的两样武功,一是惊风密雨断肠剑,二是翡翠娃娃身上的秘籍。”
那女子点破之前,郭旭心中转过无数念头,恁是哪一个,都与这女子的回答毫无gān系,但觉匪夷所思,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也不说话,只是含笑看着郭旭,郭旭摇头道:“若是我不愿意呢?”
那女子嫣然一笑,道:“郭大少,我是个生意人,我一定能出个让你满意的价钱。”
郭旭沉吟良久,忽的问道:“你当真只为了剑法和翡翠娃娃的秘籍而来?”
“我为何而来跟郭大少无关,郭大少只需要知道,我在长风镖局身上想得到的,只有这两样东西而已。”
“那么郭某是否可以理解为,姑娘是友非敌?”
那女子敛去脸上笑意,良久才道:“郭旭,我无意与你相jiāo,我们一定是非友,至于是否非敌,现下我找不到与你为敌的理由,以后就很难说了。”
第22章 共同进退
早膳时未见铁衣、封平二人,郭旭问六爷时,六爷道:“铁衣一早就去找封爷商量事qíng,不知道为何这么久了还未下来。”郭旭有些奇怪,索xing先不用膳,道:“我上去看看。”
到得封平门口,郭旭先叩门,却无人来应,郭旭思忖了一回,扬声道:“封平,我进来了。”说着推门进去,厅中并无人在,看向内室时,不由一愣。
但见封平和铁衣二人,盘膝相对坐于chuáng榻之上,两掌相抵,脸膛隐隐有红紫之色,显是在运功练气,郭旭心中暗叫惭愧,险些便扰了他们练功。
正待转身离开,忽听得两人低斥一声,各自向两旁跌去,封平以手抚胸,竟有气血不畅之色,铁衣却愕然看向双掌,迭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郭旭已知不妥,忙上前两步,道:“怎么了?”
铁衣不答,封平眉头深锁,道:“早上铁衣兄来找我,说是昨夜运气,总觉气血翻滚难以抑制,我便运功帮他导引,谁知……”
铁衣抬头道:“谁知封平也是同样,我们体内的内力,竟不听使唤了。郭旭,你怎么样?”
听得铁衣问起,封平亦抬头看郭旭道:“郭旭,你试一试,若你也是同样的症状,此中只怕大有问题。”
郭旭见封程二人脸色凝重,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当下点点头,双目微阖,慢慢将周身真气蕴积于丹田之处,先时还好,正要提气之间,忽觉胸腹如遭重击,紧接着真气溃散四下游撞,郭旭倒退两步,扶住身旁木椅,摇头道:“怎么回事?我也不行。”
电光火石间,封平蓦地想到什么,失声道:“郭旭,莫非我们都中毒了?”
铁衣愕然道:“中毒?怎么会中毒?”
郭旭定了定神,沉声道:“封平说得没错,我们三人的内力都无法运用自如,听来很像是化功散之类的毒药。”
“可是,我们是什么时候中的毒?为什么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铁衣不解。
“现在想来,其实是有征兆的,只是,我们当时都没有留意而已。”郭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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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玉挨个搭过几人脉搏,秀眉微蹙,若有所思。
“你们的脉象极不稳定,忽疾忽缓,忽qiáng忽弱,这是真气溃散的前兆,我想,不用很长时间,只此一两日,你们就无法运用内力了。”
果然,郭旭微微点头:“采玉,这会是什么毒?”
采玉摇头:“我只能看出这是化功散,不敢确定究竟是哪一种。不过,就我推测,你们中毒应该已经有几天了,只是这一两天迹象更加明显而已。”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在济南府或者沧州的时候,就可能已经中毒了?”铁衣皱眉。
听到沧州的名字,封平忽然想到了什么:“郭旭,那对联……”
郭旭点头:“我也想到了。如果真是那采花贼,他在沧州向我们落毒,之后浑无踪迹,这两日我们毒发,他又现出形迹,时间上契合的刚好。”
“采花贼?”采玉略显讶异,“他又出现了?”
郭旭见瞒不住,便将昨日发生的事略向采玉讲了,又提及晚间曾遇到那紫衣女子,那女子点出横批暗藏“初十”之意,至于后来与紫衣女子的对答,因着与此事gān系不大,郭旭也未提及。
采玉脸色甚是凝重,先时听到对联内容,略有薄怒,后来听到郭旭提及那紫衣女子,微微点头道:“那横批的确是暗合‘初十’之数。今天是初九,莫非,莫非明日,你们便会内力全失?届时镖局全无抵抗之力,那……那无耻之徒便好趁虚而入?”
说到后来,采玉只觉脊背生凉,铁衣握住采玉的手,想说些宽慰的话,竟是说不出。
封平道:“采玉说得有理,若真是这样,明日便是初十,镖局大凶。”
铁衣急道:“郭旭,不可以让采玉身涉险境。”
郭旭略一思忖,打定主意道:“是,采玉,你和段姑娘须得离开。”
采玉已猜到郭旭心中所想,苦笑摇头道:“郭旭,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是想没有后顾之忧,送我和段姑娘先走,可以你也不想想,你们三个好手都已中毒,还有谁能护我和段姑娘离开?况且,对方布局良久,必然猜到这两日我们会有动静,你想,他们会让我们安然离开么?”说着,惘然看向窗外,窗外雾气蒙蒙一片幽杳,更不提看不见的地方暗藏什么宵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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