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铁衣顿足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便在这等死么?失镖事小,采玉,若你有了什么闪失……唉,当初,我就应该死劝你们不要接下段绫罗这趟镖。”
采玉叹气道:“哥,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了。省些气力,大家想想该如何迎敌吧。”
封平沉吟良久,忽的眼前一亮:“郭旭,我们三个虽然中了毒,但是镖局之中,有两人一定没有中毒。”
程铁衣心中一喜,第一个想到翁泰北,又一想便知不知,翁泰北急于查探水晶棺的下落,虽然在济南府与镖局小晤,但那之后行程一直先于镖局,况且,一来翁泰北也不在镖局之中,二来封平说的是“两人”而非一人。
就听郭旭道:“你说的是柳尚柳老爷子和天刀少侠赵冯志?”
封平点头道:“不错,我们是在南来的路上中毒,而柳老爷子和赵冯志是从杭州北上,他们应该没有中毒。我想,他们应该可以护送采玉和段姑娘离开……”
话未说完,采玉已然摇头道:“我不同意,柳老爷子他们的确没有中毒,但是且不论柳老爷子愿不愿意,此趟如此凶险,似乎不应将他们牵连进来。二来,对方心思如此jian猾,柳老爷子未必能够护我们逃脱。况且,郭程两家与长风镖局一向共同进退,郭旭和我哥冒着生命危险在此拒敌,我却临阵脱逃不成?难道我程采玉不姓程?难道我程采玉不是长风镖局的人?”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封平见采玉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竟说出这般决然凛冽的话来,不由心中暗暗生敬,铁衣急道:“采玉,不是这么说,若你落到那yín贼手中……”
采玉伸手止住铁衣道:“哥,你不用再说,采玉深信只要你和郭旭一息尚存,采玉绝不会有事。若你和郭旭不幸,采玉绝不独活,如此而已。”
郭旭眼眶一热,qiáng自按捺住胸中激越,笑道:“采玉说的是,除非我死,否则,休想有人动采玉一根手指。”
第23章 唐门弃徒
当日无话,暮色时分段绫罗终于醒转,只身子还虚,郭旭和采玉陪她说了一回话,怕惹她不安,也未将这两日的事讲与她听,晚膳后一切如常,亥时初刻,郭旭照例去大堂查看值夜的人手,正嘱咐时,眼角余光觑到那女子又步下楼来,许是天气转冷的缘故,换了一身雪白深绒裘衣,比起紫衣,少了些许深杳,却多了几分幽远。
郭旭心中迟疑,仍迎上道:“姑娘又要出去访友?”
那女子笑道:“我那朋友xing子古怪,白日不喜待客,只得客随主便,夜间前往了。”
郭旭知她说的不尽不实,倒也不去点破,道:“这些日子外头不太平,只怕有采花贼出没,未知姑娘武功如何,但小心些总是没错的。姑娘不妨带着下人随行,若你那朋友不喜旁人在侧,尽可以让下人在门外等候便是,好过孤身涉险。”
那女子嗯了一声,似乎留意想了想郭旭的话,笑道:“郭大少说的有理,我明日若再去访友,必会带上护卫同行。”说着向郭旭嫣然一笑,自转身去了,郭旭未料得费了这许多唇舌,这女子仍是自说自话,不由摇头苦笑。
这一日睡的虽早,却翻来覆去不得入眠,子时过时,迷迷糊糊中听到楼下声响,似是那女子回返,那女子夜夜外出,也不知访的是怎样的怪癖之友,郭旭心中又是好奇又是讶异,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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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却是被唢呐chuī打之声惊醒的,那声初始尚远,愈来愈近,chuīchuī打打,鞭pào齐鸣,郭旭茫茫然身似梦中,直到铁衣闯进门来,气急败坏道:“郭旭,快出来!”
张窗而望,主街尽头处一队身穿大红吉服之人,正chuīchuī打打着向这边过来,为首一人身着新郎喜服,胸口缀着好大一朵红绸花,甚是趾高气扬,只是隔着尚远,看不清形容如何。这长乐镇镇民甚少,虽是如此大张旗鼓,也只有零零落落数十人立于道旁观望。
郭旭疑道:“是办喜事么?”
程铁衣啐道:“这长乐镇破败成这个样子,人都不剩下几个,还办什么喜事。方才先已来了一队人,在客栈张灯结彩又是挂红绸又是贴喜字……”
话未说完,郭旭已疾步抢出门去,程铁衣又急又气,忙跟了出去。
大堂中早已拥了许多人,如铁衣所说,十来个身穿吉服之人正在布置厅堂,将桌凳移到一旁,在正对门楣的高墙之上悬上“天作之合”的红绸牌匾,又在空出摆了两张方桌,蒙上大红绸布,将龙凤烛台、喜果等一一摆上,那店小二刚才前去质问,被其中一个踢翻了一个筋斗,险些折了条胳膊,躲去了灶房不敢露面,六爷并镖局的镖师们满面愕然,柳尚和赵冯志冷眼旁观,依旧在大堂的角落里坐着,封平正抱臂立于楼梯之上,见郭旭和铁衣下来,冷哼一声道:“好大的声势,就会搞这些花花幌子么。”
片刻之间,唢呐声已到门口,一堆人chuīchuī打打进了大堂,那身穿新郎喜服之人在门口下马,大摇大摆走进来,大声道:“新郎都已经到了,新娘子怎么没出来?”说着四下看看,忽的朝楼上笑道:“原来在那,还未曾梳妆么。”郭旭抬头看时,却原来段绫罗听到动静,央采玉扶她出来看。采玉听到那人出言无礼,脸色一沉,面如寒霜。
程铁衣气得几步跨下楼梯,横镔铁蟠龙棍在手,怒道:“你是什么东西?”
那人看了看蟠龙棍,又抬头打量铁衣半晌,咧嘴笑道:“原来是舅老爷,嫁娶是大喜事,舅老爷动什么气啊?”
程铁衣不与他废话,抡起蟠龙棍当头砸下,那人抬手一带,便将程铁衣带了一个踉跄,口中兀自言道:“舅老爷悠着些走路。”程铁衣气的虎目圆睁几yù迸裂,郭旭和封平互看一眼,想到铁衣的内力果然失却,俱是心中一沉。
那人对旁边人道:“还愣着gān什么,还不快把凤冠霞帔给新娘送过去。”几人诺的一声,便捧起奉着新娘凤冠喜服的锦盘往楼上去,郭旭伸臂拦住,道:“慢着!”
那人嘻嘻笑着看向郭旭,郭旭上前两步,沉声道:“要从长风镖局带人,还请阁下报上名来。”
那人作出一副恍然之色,连连以手抚额道:“正是正是,是我疏忽了,在下唐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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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旭听这名字耳生,看采玉时,采玉亦是一脸懵然,只封平忽的想起早年行走江湖的一桩传闻来,道:“唐骀?莫非是昔日唐门的大公子唐骀?听说他行止不端,yín人妻女,败坏门风,七年前被掌门废去武功斩去手足……”说到这忽然想到眼前这人手足俱在,应该不是彼唐骀,当即住口。
唐骀笑道:“霹雳飞刀封平,果然见闻广博,不错,此唐骀正是彼唐骀。”
封平愕然道:“你便是?那么江湖传闻……”
唐骀哈哈大笑道:“传言我被废去武功斩去手足是么?那是作戏于你们这gān外人看的,我毕竟姓唐,掌门不向着唐姓之人,难道向着外人么?”说着纵声大笑,甚是自得。
却原来昔日唐骀采花成好yín人妻女无数,竟犯到华山掌门的姨妹身上,华山掌门怒不可遏,纠集门人向唐门问罪,唐门骑虎难下,当时的掌门唐问天便当着华山掌门的面将唐骀废去武功斩去手足,投掷于唐门拘养毒蛇的蛇坑之中,方消得华山掌门之恨。之后唐骀便自江湖除名,沧州之后,郭旭封平等也曾猜测过这采花贼究竟为何人,始终未曾疑到已死的唐骀身上。没想到唐门jian猾至此,居然来了一个偷梁换柱,弄了一个不相gān的人糊弄华山掌门,暗地里保唐骀逍遥自在至今,难怪这唐骀一路行止鬼祟,不敢公开以唐门名头露面。
封平森然道:“原来如此,唐公子现今还敢抛头露面,真是胆色过人,若唐公子未死的消息流传出去……”
唐骀自得道:“多谢封大侠提点,只是,死人多半是不会露什么消息的。”
话一出口,厅中人人变色。
郭旭面不改色,道:“却不知镖局与唐公子有什么深仇大恨,唐公子要下如此毒手?”
唐骀叹道:“虽说当年长风镖局为保翡翠娃娃重挫我唐门,但也谈不上是什么深仇大恨,谁叫你们好保不保,偏要保这趟绫罗美人镖呢。”
段绫罗听得此语,身子一颤,郭旭淡然道:“莫非阁下是为了唐门的药经而来?”
唐骀冷笑道:“药经?唐门的现任狗屁掌门把药经看的金贵,在我眼中甚么都不是。”说着看向楼上道:“段姑娘,那黑色文血,你还是jiāo出来的好,那鸟儿饲养不易,你又不懂如何喂食,盗了这鸟儿作甚?”
第24章 凤凰点头
郭旭听到“文血”二字,心中更感讶异,这文血鸟即是鸩鸟,中了鸩毒而死之人,吐出的鲜血凝结之后会现出纹理脉络来,故又名之文血。鸩鸟之毒,在天下毒物中居首,据说只要用鸩羽划过水中,水即含有剧毒,饮之即死,水覆于肤则骨ròu尽碎,而在各色鸩鸟之中,又以黑色文血毒xing为最。奇在这鸩鸟之名,只在典籍传闻中提及,现实中并无人亲见,都说皇家赐死大臣后妃的毒酒是鸩酒,其实只是一般毒酒,借用鸩鸟之名罢了,想不到唐骀竟会开口向段绫罗讨要黑色文血。
段绫罗愕然道:“什么文血,什么鸟儿,我不知道呀。”语声甚是惊惶。
唐骀冷笑道:“你现下嘴硬,当然说不知道,跟我回去之后,我自有法子让你开口。”说着吩咐左右道:“还不将两位娘子带下来?”
那几人便yù抢上楼去,商六并一gān镖师纷纷拔刀在手,抢将过来挡住,唐骀抱臂道:“看来还要小等片刻了。”说着已有人端了条凳过来,唐骀怡然自得地坐于凳上,而众镖师与唐骀带来的人已战在一处。
甫一jiāo手,镖局中人已现出败势,看来镖局上上下下都已被唐骀落了毒,唐骀得意洋洋道:“愈是动手,毒发愈快,到时候毒气攻心,有解药也不顶事了。”
说话间,已有两个镖师被砍翻在地,鲜血溅了一地,商六急红了眼,手上发力裂开金算盘,将那些算珠弹she出去,哪知手上劲力全无,那些个算珠被人纷纷拨落,忽觉背上一痛,已被人砍了一刀,郭旭抢上前去,将六爷架开,唐骀冷笑道:“都说擒贼先擒王,郭大少,我先送你去yīn间风流快活。”说着自从人手中接过一柄长剑,耍了个剑招,径直向郭旭颈间刺落,采玉惊呼一声,身子软了一软,这次倒是段绫罗将采玉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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