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还在生气啊!师父总是冷冰冰,喜怒哀乐深藏不露,难得露出点真性情来,就算生气也挺可玩的。花千骨心里这么想着,脚下却不敢耽搁,答应了一声“是,师父”,飞快地粘了上去,还下意识地攥住师父的袖角晃了晃,才回头冲着东方千刀挤挤眼。东方千刀很识相地拿起所有行李,任劳任怨跟了上来,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愿离得太远,始终保持三步之距。
此行有了师父相伴身边,无论是村居农舍,还是田垄野花,在花千骨眼中皆成了趣味盎然,别有一番风情。
夕阳西下,夜雾弥漫,雾中舟楫穿梭,依稀可见两边卷起如雪浪花。
白子画负手独立舟首,霞光从西山透过浓雾洒下,他身周水雾未散,一阵山风掠过,墨发如波荡开,恰如静夜花开,春江月升。
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寻!花千骨痴痴地看着师父的背影,渐渐忘却了今夕何夕,但愿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就让小骨陪着师父,千年万年都不要再有什么改变。郁积于胸的多年忧愁苦闷,瞬间荡然无存,笑靥满满,春情融融,抱膝坐在舟棚内,所有的心思都扑到了师父身上。当此良辰美景,要是能坐在师父怀里共赏,岂不更美!
“咕咕”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实在是唐突了静夜良宵。东方千刀已经忍耐了很久很久,蜷缩在船尾不敢出声,但是肚子不争气,实在憋不住了。你俩有情饮水饱,我可是要吃饭的!
花千骨忙歉意地回头看了看小东方,从包裹里拿出一块今早吃剩的松糕,朝他晃了晃。东方笑嘻嘻地爬过来,双手接了过去,谢了又谢,躬身躲船尾,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吃起来。
“师父,吃点东西吧。”花千骨又拿出一纸包豆酥饼,师父一向很喜欢这类小甜饼。
“你吃吧,我不饿。”声音清冷依旧,却不疏离。
花千骨早已习惯了,毫不在意。师父大人总是这样,明明喜欢的,却要推三阻四。殷勤地凑上前去,笑嘻嘻地撒娇道:“师父,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白子画一愣,小徒儿突然粘了上来,靠得这么近,鼻息可闻让他很不自然。微微向后退了半步,盯着鼻子底下的兰花小指,皱眉道:“不用了。”
“师父-----” 小徒儿娇嗔不依,捏起块豆酥饼,递到他唇边。
“小……”白子画刚想开口拒绝,豆酥饼已乘机硬塞入口,他略显无奈地盯着调皮的小徒儿,顺从地轻轻咬了一口。
花千骨这才眉开眼笑,本想乘胜追击,把一整块给他喂下去,突然小船剧烈地晃了一下。“小心!”白子画一把抓住她小手,伸臂揽她入怀里,将她扶稳后,两人一起向船仓望去。
东方千刀正瞪着吃惊的大眼看着他俩,嘴里叼着一块博饼,手里还拿了个包子,活像个被捉个正着的小贼。“对不起”含含糊糊道了歉,东方千刀立即慌慌张张地爬回了船尾。我不是故意的,东方小声地嘀咕。他只是没吃饱,到舱内包袱里找吃的,没想到他们两个大人都在船头,小船一下子失去平衡,才剧烈地晃起来。
花千骨轻轻一笑,道:“师父,东方其实挺可怜的,您别怪他。”低头向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看了一眼,如饮甘霖。
白子画叹了口气,道:“异朽阁是他创立,承受如此命运,他怪不得任何人,现在后悔只怕已经来不及了。反正,我没有办法帮他,他缠着我也没用。”
白子画一边解释,一边悄悄把手松开,哪知道手上忽然一紧,花千骨反手握住了他,不容他抽出来。“嘤咛”一身,反过身来轻轻把背靠在他身上。
扬起头来,眯着眼睛望向师父,深情翘盼。白子画也正低头望向她,眼中全无笑意,也不见惊慌,反而一片肃然,令人生畏。
“啊!”花千骨突如电击般,浑身一颤,遽然离开他的怀抱,退开一大步,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子画。恍惚间,有另一道冰寒的目光,从白子画眼中射出,落在她身上。这道目光如锁,如扣,牢牢地锁住了她,令她热血沸腾,每一寸肌肤都欢呼起来。
“小骨,你怎么了?”
其实,白子画内心又何其不是同样震惊。当小徒儿深情款款地靠在他身上,那一直徘徊在他心头的疑惑,终于明了,花千骨的记忆已经恢复,更糟糕的是,她还爱他!这可如何是好?我是真的只把她当徒弟看待。
“师父,我累了先去睡了。”难掩双颊绯红,花千骨低着头,含含糊糊地说完就溜进了船舱。
平躺下来,眼睛仍怔怔地盯着舱顶乌篷,胸口剧烈起伏不定。脑海里盘旋着,那早已刻印在心底不染纤尘的容颜,眼前的人,心底的人,影影倬倬,交融在一起。
“为什么会这样?”花千骨心头浮上一丝隐忧,三个月的朝夕相处,点点滴滴,她不是没有疑惑过。分明是师父的容颜,师父的身姿,师父的神彩,师父的声音,感觉却是极熟悉,又极陌生。
而刚才在船头,偎依在师父身上那一刻,她脑海中忽然一声轰鸣,一股极熟悉的气息席卷她全身,淡而不散,含而不露,将她牢牢拥紧!那一瞬稍纵即逝,待她转过身来,月下仔细端详,师父一如记忆中的模样,不染纤尘,清傲绝伦,却没有了让她心悸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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