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终于明白,是什么困扰了他波澜不惊的心绪,横霜不过是把佩剑,对另一个仍然念念不忘,何况花千骨。白子画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一定是另一个告诉她,自己只是第二元神,并不是她真正的师父,让她远着自己,躲着自己。
月下,白子画无声无息地在绝情殿花间树丛中穿行,绝情殿宫院宽广浩渺,不过他也不是要去哪里,只是忽然心动如潮,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惟有月下独行,以求一洗心中烦燥。
他就这样凭本能穿行着,忽然身形一顿,围绕着他的淡雾渐渐散去,花树之下、灵石之畔,仿佛看到一个娇小轻快身影,踏月而来,伴着叮当宫铃声糯糯地叫“师父”。
那抹去的一夜,如同魔咒困扰着他,他们究竟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自己的徒儿和另一个,做下些他无法掌控的事,一起瞒着他。他的徒儿,变得如此悖逆不伦,都是让另一个给教坏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骨,我要让你彻底忘掉他!”
弥梵天小世界澄澈如水晶般的夜空下,红日西陲,天际余辉散落出奇才光芒,云海翻腾,水波倒映间,尽显美妙天籁。此地水天之外别无它物,纯净如一,这世间没有任何地方比这里,更宁静而致远 。
“美则美矣,可惜缺了些生趣。”
白子画(第一元神)长叹一声,从心底里又把那一个鄙视了一遍,笨点资质差点也就罢了,还懒得出奇,只知和鱼虾为伍,连间小屋都不起,怪不得三万年还没突破十重天。
他只知奚落那一个,殊不知以前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同样随遇而安。自幼便入长留,身为掌门嫡传弟子,长留上下对他的教养,不啻于天庭诸皇子。他需要做的,只是心无旁骛地修炼,将来继承长留基业,守护八方安宁。而他自己的衣食住行,有一大堆人替他精心安排,务必让他在最纯净的仙灵之气内,过得舒适安逸。
彻底改变他,慵懒逍遥神仙生涯的,是花千骨不经意的一句话。她来到绝情殿后,凡事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还说“自己打扫的才有家的感觉”。家!这个字对他来说既陌生又熟悉,绝情殿只是他的一个住处,而“家”他从来没有拥有过。从此后,在绝情殿内最多修剪修剪花枝,摆弄一下草木的长留上仙,去到花莲村小徒儿家旧宅,一点也不嫌破旧肮脏。翻修茅舍,担水劈柴,割除杂草,以前他不是不会,只是不屑去做,却因为有了“家”的感觉,做得趣味十足。
虽迟早会回到六界,但在弥梵天修炼期间,白子画也不愿将就。环顾四周,不由皱起眉来:
“这里没有可用的木材石料?”
在纯净的水世界造房子,谈何容易?然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无风起浪,小小天地间,轰然矗立起一座水晶琉璃宫宇,水面凝结成冰,光洁如镜,倒影出漫天星空,无数冰雕星罗棋布般嵌在四壁穹顶,或若琼花瑶草、或似异兽怪石、或如山石嶙峋、或拟树枝桠槎,散发着深浅不一的蓝色光晕,放眼望去,波光流转如梦似幻。
“可惜颜色单调了些?”
白子画虽然只爱穿素色衣服,但喜欢周围的环境色彩缤纷。宫宇四周铺满碧绿水草,厚而软,韧且坚,隐隐透着红纹,点缀着数朵若隐若现的奇花。起居室内有一口浅浅水池,池底有几株晶莹剔透的珊瑚树,池水波纹隐隐,十数条指头大小、五颜六色的小鱼穿棱其间。
新居刚安置完毕,笙箫默的笛音传来一道好消息,花千骨已迁居销魂殿,闭门不出,潜心修炼。
放下唯一的牵挂,白子画顿觉神清气爽,心如月下平湖,其明如镜,片澜不生。平静的池面上,忽然有一条水柱旋转着冲天而起,升起三丈后,才四下溅出,白子画顺柱而下。平静的水底中有了湍激的水流,隐隐感觉到一种压力,越来越大,几乎无法立足,身体随着水流飘荡起来。
水的力量,看来虽柔和平静,其实却是无坚不摧,无物可挡的。滴水已能穿阶,洪水更能使山峰移形,城市毁灭,自古以来,天下就从来没有任何一种东西能抵抗水的力量。
身上的疤痕可以康复,然道心中动念后,留下的爱痕,却永不磨灭。道心已破,无可复原,白子画索性把身和心都打开,如同筛子一样,让水流穿过,洗涤心中的繁杂纷乱,不忘过去,也不修伤痕,只将尚存的冰心道念,再次净化。
大道缺一,生无穷变化,留一线生机!
长留仙山,销魂殿内,香烟缭绕,异兽徜游,一派繁华热闹景象。
白子画(二)神态淡然,手中正捏这一枚白子,拈着棋子的两根修长的手指,与羊脂白玉棋子一般颜色,不停地翻滚把玩着,却迟迟不肯下子。笙箫默则面色凝重,紧张地盯着千年古松棋盘,额角细汗密密不满,湘竹折扇狂摇,可怎么扇都觉得热。
面若桃花的小幽若,伺立一旁,强忍着笑,面容怪异。半个时辰前,被儒尊的一句“观棋不语”,吓得连忙捂住小嘴,怕被赶出去,一直隐忍到现在。
自从师父花千骨搬来销魂殿与自己同住,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潜心修炼。日子一久,尊上便开始频频找儒尊下棋,三天两头来到销魂殿,来了一坐就是大半天。可是尊上不开口传唤,师父怎么也不肯出来相见,两人就这么僵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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