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往日依稀的宁静,如梦似幻,却被一股咆哮怒气横空杀入,白子画猛然回头,看到山谷一侧顶端出现了篁的血盆大口,口边白沫,顺着山脊流淌下来,鼻孔更是一张一扇,冒着汩汩白烟。
此时此刻的篁是它亿万年来,最狼狈的一幕,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滔天凶焰,气息也前所未有的微弱。显然,没日没夜推平一座座山峰,把它也累的够呛,而被断念吃穿脚掌之后,针眼大的伤口不但没愈合,还一直在扩大,兼之长时间的追逐更让他元气大伤。
白子画心知机会难得,此刻若是突如其来,给篁一击,或可毙命。可惜,自身也是强弩之末,暗叹可惜却又无可奈何,白子画只得隐身树丛内,顺溪而下。刚跑开数百尺,忍不住回头向谷顶望去,篁还趴在山脊上一动不动,似乎把他给忘了,只盯着溪边的少女。
白子画的心骤然沉了下去。正如他在寻找水源补充体力,篁也在找它的点心。少女捶衣的模样与凡人无异,身上也不见任何蕴力,没准是生长于此本土人族。此地有树木,也有水源,人族在此繁衍生息,本不足为奇。
少女仿佛根本不知道危险,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篁,眼中的兴趣反而更浓了。
“快跑!”
白子画并没有高声,只是喃喃自语,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少女一旦被篁盯上,就等于摆在了餐桌上,只等篁喘口气再吃。
刹那间,篁已踏平山脊,显露出真面目来。高数百丈,宽十余丈,狮头牛身虎尾,背生四翼两侧有鳍鳞,大小明暗不一。
此刻,篁那双无瞳的碧眼盯住了眼前的美味,百米长的獠牙天盖地而下,整座山谷随之剧烈颤动了一下!溪水中忽然倒流,卷起十余丈高巨浪,一起一伏间,无数小鱼儿被拍晕过去,反着白肚跳到两岸。
眨巴着天真大眼的少女,虽然不谙世事,也不免心生惧意。从天而降的篁之涎液,滴落在少女的黑发上,立即盘曲枯卷,仿佛被烤焦了。
“妈妈,妈妈快来!”
少女高声惊呼,吓得脸色煞白,全身颤抖不能自已,双眼直直地盯着篁的一举一动,分毫不敢挪动一下。篁馋涎三尺,却饶有兴趣地对她东嗅西闻,仿佛是难得的美味糕点,只是小了点,有点舍不得下口。
向凝固住的少女望了一眼,白子画内心好生失望,暗忖这烟波诡鹬的云台境,乃虚空极阴极凶之地,该处处藏龙卧虎才是。方才,他就是抱着一线希望,也许这位毫不起眼的少女,是个意料之外的厉害人物,居然连自己的眼光都望不穿、看不透她。看来,这个念头是他自己一厢情愿,即便如虚空之浩渺,天外有天,却也是低级邪魔和中等凶兽居多,如篁这般能够亿万年存活且食量巨大,也只寥寥几数。
修道修的是善念,虽然这一善念,会让他无法全身而退,让绝情殿内的小人儿望穿秋水。然大义当前,道在心中,何容片刻犹豫。当机立断,白子画虚握着断念剑的五根晰长手指骤然一紧,一声清啸,直冲上前!
群山间突然响起一声悠长深远的龙吟……似是拂过一声轻轻叹息。
断念连日喋血,剑身泛起淡淡清炎,晶光灿烂横空而出。剑锋倾尽毕生修为一震一拖,然篁身躯过于庞大,如同挠痒浑然不觉,只是坚硬的皮甲上现出数道裂缝。
越来越频密的剑击,篁终于被分了心,怒极反退,缓缓将庞大的身躯收紧,然后啪的一声,篁背上两对翼张展开来,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个个邪魔狰狞的面孔。
篁以邪魔为食,也以邪魔为兵、为仆。
少女已经吓得昏迷不醒,如秋风落叶凋零。百忙之中,白子画拉起少女,不疾不徐地从千百邪魔中冲杀出来。拉开安全之距后,白子画疑惑地回头查看究竟,为何篁这次没有亲自来追他们,只是派出些邪魔仆兵,虽数量众多,却不甚强,只需耐心杀之可尽。
不知不觉间风云变幻,一道黑气已覆盖住整个山谷,蜿延穿过,凝停在山谷的另一端,慢慢显现出的身影来。
这赫然是条成年的上古寂灭之黑龙!
白子画大吃一惊,他清楚记得某本古籍,有记载六界之前的乃是上古世界,乃是龙族的天下,数以百万计的上古龙共有十几个分支,神通大小迥异。如今镇守四海的龙王,就是上古龙族最弱的一支后裔,乃是龙族中的绵羊。而威力最强大的是寂灭之龙,通天彻地,以神为食,乃是龙中之龙。早在亿万年前,神族集结六界之力,将之屠杀殆尽,没想到在虚空云台境内尚存一息。
黑龙遽然成形,携着风浪雷电,一声长吟道:“篁,你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为何突然过界来犯,欺我孩儿?”
“你的孩儿?”篁一开口,声如破桡,冷哼道:“蝼蚁之辈,都是我盘中之物,还敢跟我商讨过不过界。”
黑龙大怒,猛地摆动一条淡黑色长尾,将柔劲和速度发挥得淋漓尽致,与一身蛮力的篁贴身缠斗。撕、咬、缠、揉、拧,招招出自本能,大巧不工,狠厉绝凶。篁展开四翼,或前后,或横移,甩避过黑龙纠缠,有惊无险。
白子画已经找到了隐蔽之处,暂作观望。双方此番相斗,凶险之极,四周山木兼被摧枯拉朽,他虽然看得不是十分真切,但仅凭灵觉,已基本可以得知那边的战况。黑龙已尽了全力,且在生死边缘不知徘徊了多少回,而篁尚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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