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太巳仙人押解下去,于璇玑宫外侧一众,自认有罪之人皆纷纷请罪。
润玉站起身来,撩起一衣摆出了璇玑宫,魇兽跟在后头,随即二十八仙侍,十二仙娥陪同在后,他移步九霄云殿不过须臾,那案几之上层叠奏本极,他眉头微皱。
“父帝。”忽然身后,有人唤住了他。
他回身,且见那天阶之侧,于众仙之前,倒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是几日未歇的元君。
“不过天界小事,这也做不好?”
元君耷拉着脑袋,如往日一般跟了上去,且见润玉不过半晌功夫,将奏本分门别类,一一处理,神色冷冽,于高位之上俯视众生,“魔界冥界已不足为虑,立时将破军星君召回。”又派遣一二能干上仙置魔界冥界,又让人先去请卞城公主,只说治东海之劫,已有些情分,自然可用上。
他发间毓珠遮在额间,通体莹光,直到看到最后一卷,乃天后水神之位被褫夺,天元仙官询问,是何等原因,是否该入水神大卷之中。
“先天后水神之位,何时被褫夺?”他于众仙之前,毫不避讳问出声来。
月下仙人本见他神色如常,杀鸡儆猴的把太巳仙人给料理了,想着已无事,而今听到他这话,立时喊出声来,“这是你自己褫夺的呀,我倒想问你?”他一直想问,只是未曾空罢了。
润玉双眼微微眯起,瞧着那盖着天帝大印的诏书,字字句句仿佛皆出自他手,他却不记得,是因何缘由了。
“此乃伪诏。”他执起那诏书,片刻于他掌中化为虚无,波澜皆无。
第172章
近来天界最大的事情,莫过于天后薨逝,竟让一个尚还在襁褓中的婴孩承继水神之位,洛水河神长女弱水领命辅政相伴在侧,接着便是太巳仙人被流放至北俱芦洲,曾附“火神”旭凤,欲拥立其为天帝的的武德星君一众党羽被处以极刑,数十上仙被押往毗娑牢狱。
天界上下,人人自危。
册立元君为太子的诏书尚还在七政殿,润玉手中,元君却已到了。
他今日穿着素绫衣衫,纹饰皆无,却未失天界仪态,入殿来时,脚步一丝声音也未出,跪俯行礼时,一气呵成,已非当日那个在洞庭湖中遨游的“小水蛇”了。
他将婚贴双手呈上,“父帝容禀,这桩婚约,孩儿不愿。”
那是他与魔界卞城公主鎏英之女的婚约之书。
于上位的润玉未曾言语,一片死寂中,元君又道,“佐使王灵官受太巳仙人蒙骗,对父帝并无不敬之心,还请父帝收回驱除他至南瞻部洲的旨意。”
那衣摆纹路,乃团簇文纹,置他眼前,元君才抬起头来。
润玉一直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睛很好看,瞳孔深处,不知沁着谁的光芒,他手中幻化荆棘长棍,递给元君,“来,拿着。”
元君看着那上头全是倒刺,并不敢接。
“怎么,前几日,你尚与太巳仙人合谋,欲坐上九霄云殿那最高处的位置,今日,连这都不敢拿了。”他声音很是冷淡,如同那长白山之上经年不化的白雪皑皑,冰凉刺骨。
元君眼眶噙泪,却不敢不回,“太巳仙人所谋,孩子不知。”
润玉却看着他笑了,那笑像极了当日递给太巳仙人茶盏时的模样。
元君不敢言语,不知过了多久,润玉手中那荆棘长棍上的倒刺荡然无存,他再递给元君,“懂了吗?”
元君小心翼翼接过,“懂。”
润玉在为他铲除异己,将天界不服于太子元君的仙众一一拔除。
“可没有荆棘的棍子,如何能够捍卫天界。”他仰起头,直视润玉。
润玉仿佛未曾料到,他有此一问,他伸手拍在元君肩头,神色颇为忧思,却只那么一瞬,“待你掌权之后,自然可以予恩德于他们,他们自然对你死心塌地,太巳仙人这类小人可用,文昌帝君那道貌岸然之辈也可用,捍卫天界的倒刺,不应该父帝给你,而是你自己去做。”
元君似乎听懂了,却有些没听懂。
那是帝王权衡之术。
他只是将手中婚贴再呈上。
“魔界刚收复,此婚约,乃为稳魔界之心。”
“可我没见过她,怎知我会喜欢她。”元君站起身来,他虽才到润玉腰间高度,却偏偏有了几分老成之气,他眼眶还是通红,却再不敢揪润玉衣角。
“父帝让九儿做水神,是为了主宰水族,可也让九儿成为众矢之的,父帝又让孩儿娶魔界公主,是为了巩固魔界,在父帝眼中,我们都只是维系权位的棋子吗?”他终于说出口了。
七政殿内,寂静的,只能听到水滴落在铜壶滴漏的声音。
嘀嗒,嘀嗒。
润玉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曾说过这句话……太微用行动告诉他,是,他只是棋子。
今日,元君问他同样的问题。
他却答不上来。
“若是阿娘还在……”他依旧倔强的看着润玉,眼角的泪却忽然滑落,这份倔强,与他母亲一般无二。
“出去。”润玉忽然喊道。
元君伸手抹去泪,转身即走,头也没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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