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无奈:“你早就知道了。”
“昨夜去马厩时,看见流电的食槽里多添了两把食料,就长了个心眼,果然某人今日要摸黑赶路。”冯臻扬眉笑道,“白侠爱马如命这一点,到底与传言一般无二。”
“原来如此。”白起失笑,“等了多久?”
冯臻敛了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褐色眼眸倒映着天边皎洁的月轮,铺陈交织开许多复杂的情绪,盈盈如波。
“五年。”
白起怔住了,冯臻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件,径直抛给他。白起遥遥接住,到手中才看清竟是一只银杏面具。
白起沉默片刻:“韩野给的?”
“你有何解释?”冯臻问。
白起犹豫,摇头道:“没有。”
他知道身份暴露不过是迟早的事,冯臻早已起了疑心。但他原本以为五年暌违后再次相见,冯臻一定会问出无数个疑问——为什么要来救她?为什么欺瞒身份?为什么独自离开?每一个都是理应由她来质问,而他又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问题,但出乎意料,冯臻什么都没有问。
她只是叹道:“白起,你何时才能不做一个孤侠。”
此话言简意赅,却比任何问句都更让白起无言以对,冯臻看着他,眼中似乎有光芒闪动。
“白虹剑再锋利,也有卷刃折断的一天。”冯臻说,“你曾说过,要我不惧死,也不惧生,但单纯的活着与苟且偷生不一样。我曾经亲眼见到暮疏死在我面前,我不能再一次躲在别人身后,让他替我去赴死。尤其是——我不能看着你独自去赴死。”
白起没有动,流电打了个响鼻,晃了晃脑袋,冯臻自顾自地说下去。
“所有该由我来承担的,我不会害怕,该由我来做的,我也不会退缩。白起,这些我在上山那一日时就已经想明白了,你应当也会明白。”
“我明白。但相府戒备有多森严,你是知道的。”白起道,“府邸内外各有三层护卫防守,屋檐各处均有箭矢机关,还有……”
“府外还有禁卫军彻夜巡逻,是不是?”冯臻道,“可是不试怎么行?说到底,我们生死与共,同去同归。”
生死与共,同去同归,这八个字令他胸口一热。冯臻的双目澄澈通透,较五年前多了几分坚定,白起看着她,忽然张扬一笑。
“那么,就一同杀他个天翻地覆。”
他的笑扬起的那一瞬,冯臻似乎又看见了那年中秋夜,弯弓搭箭神色飞扬的白衣少年,不禁与他相视而笑。
江湖儿女,负苇披芒,十年碧血犹热。
二人拽着鞍具跨上马背,白起低喝一声,流电高高抬起前蹄,引颈长嘶。
“阿臻,”他道,“你有没有想过,倘若此行一去不还,会如何?”
冯臻大笑:“倘若不还,我得以亲手斩下老贼狗头,魂归九泉却也快意!”
“倘若……”
“倘若有幸得以全身而退,”冯臻回眸,手执马鞭指向天边,嫣然一笑。
“此后月色,都愿与你同看。”
白起点头,笑道:“好。”
马蹄轻快,踏上来时路,向西北奔袭而去。此时旭日高升,隐约有白虹贯日,其势冲天。
而剑已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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