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本是静寂无声,此时一片哗然,裘劲早已说不出话来,只呆呆看着那些器物。半晌,突然回过神来,叫道:“那个替我搬箱子的伙计呢?他,他……”
有人笑道:“人家搬完东西便走了,裘大爷你冤枉了人,还推脱什么?”
裘劲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仿佛要去追方才搬箱子的人。周围看客又是一阵哄笑。
秦四娘朝周围道郎声道:“各位也亲眼看见了,我们是正经的生意人。望大伙儿以后不要听信流言才是。”说罢便施施然坐下,朝沈làng与王怜花微笑道:“此人总是找我麻烦,惊扰了二位,望二位莫怪。”
王怜花作义愤填膺状道:“此人身为男儿,却欺负姑娘单身女子,真是败类。”
沈làng拿眼瞄了瞄那桌,果然见其中一个年轻伙计正从里间出来,仿佛是方才去上茅房的,边心知肚明了几分。
“李公子,该不是怕了我这女匪吧?”轻轻的戏谑笑声,却笑得风qíng万种,直叫人心痒痒。
沈làng却只在心里苦笑。
倒不是怕这突如其来的桃花运,而是看见一旁的王怜花,含笑着投来讥诮的目光。
第16章
“我们打赌吧。”王怜花目送着秦四娘离去的妖娆背影,微微笑着说。
沈làng闷闷地道:“不赌。”
王怜花大笑道:“佳人踏月来见,本是人生一大美事,沈兄表qíng如此沉重,又是何苦。”说着便将酒一饮而尽,径直起身去了。
沈làng见王怜花那头也不回的模样,心中暗叹。
今夜岂止佳人踏月而来,恐怕王公子十有八九也要乘风而去。
客栈之中商旅车马货物所在之处,总会留几个伙计看管。只是王怜花没想到,晚上看管秦四娘货物的,竟是白日里那蓝衫老人。
那老人端坐在庭院的石桌之侧,斟酒自饮,十分惬意愉快。口中还低低地哼着小曲儿,仿佛已有了几分醉意。只是那偶尔抬起来的眼睛却亮得仿佛夜晚的猫儿,叫人看得心中一凛。
叫人奇怪的是,老人眼睛盯着的,不是那货车,却是秦四娘的窗子。
昏huáng的灯光,映着一个女子的侧影。
美人正梳妆。
难道这年近花甲的老人,与那风qíng万种的美人,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一想却觉得不大可能。若是那样,那女子怎的在大庭广众下表现地对沈làng有意。
窗上人影晃动,只听得“吱呀”一声,那窗开了,秦四娘探出头来,对蓝衫老人笑道:“义叔,你是看货物还是看我?”
义叔板着脸道:“货物不会长脚走路,四娘却会,所以还是看四娘要紧。”
四娘轻笑一声:“难为义叔了。”竟然也就伏在窗口,慢慢梳那一头流云也似的秀发,袍子襟口松松散开,竟然露出一半圆润白皙的肩膀来。一张面孔在灯影下柔艳如梦,眉梢眼角写满诱惑。纵使王怜花不喜欢太过成熟艳丽的女子,也不能不在心中暗赞一声。
义叔长叹一声,却不敢看,别开头去,只管自斟自饮,眉宇之间却浮现些许愁容来,倒酒的速度也比方才快了几分。
王怜花倒也沉得住气,悠悠地在一旁看美人梳妆。
总是要等到留下义叔一个人才好动手,若有些喧哗,便难以脱身。便是义叔一个人,由那jīng光四she的双眼,也看得出是一流的内家高手。如此那四娘和底下那些伙计,功夫也不会太差。
那四娘梳够了头,嬉笑一声道:“义叔,你慢慢看,我可先睡了。”说着便掩上窗。
不多时,房内灯影也灭了。
时是夜晚,周围寂静,凭王怜花的耳力,自是听得到那轻轻的开门掩门的声音。
义叔自然也是能听到的。
他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丝伤感之色。
就是现在!
王怜花如箭一般飞身而出,直往义叔胸前大xué点去。
一击得中。
老人方才落寞的神色还未完全退去,一时间是满脸的不敢置信,使那面孔看起来十分的古怪。王怜花又噌噌噌地点了他其他几处大xué,方才轻轻跳到车上,去查验那些货箱。
果不其然,除了其中一两箱是不太值钱的货物,其他的竟全都是些泥沙碎石,只在表层铺些货品遮盖。看来秦四娘与匪帮勾结的传闻,十有八九也是真的。
再度回到义叔身旁,解开他哑xué,用刀抵住他喉口,变声问道:“你们是否与鸣沙帮有勾结?“义叔却是毫无惧色,反问道:“你是谁?有何目的。”
王怜花道:“只为被你们劫过的人要一个公道而已。“
“你是裘劲请来的人?”话一出口,义叔便自己摇头道:“不可能,裘劲这样的窝囊废,怎么可能请得到你这样的高手?下手的时机都准到极致,连我也要佩服。你究竟是谁?”
王怜花将手中力道加重了几分,沉声道:“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快说,你们究竟与鸣沙帮有无勾结?”
“有。”
义叔刚说出这个字,突然往后一仰。
这实在是叫人吃惊的事。
他明明应该被王怜花点了xué道,动也不能动。
此时他却像鱼一样地从王怜花刀下滑了出去。
“你点xué的手法虽然很高明,可惜我恰好懂一点集气闭xué的功夫。” 义叔笑嘻嘻地站在不远处笑道,“不过你不必懊丧,有你这样的武功,已经足以横行江湖。”
“只可惜你以后再也没有这个机会。”
悦耳动听的嗓音。
秦四娘竟然没有走,还在房间里。
仍从那小窗里,探出美丽的脸庞来。
只是那面庞在那窗口一闪,即刻不见。
刹那之间便到了眼前。
好俊的轻功!
只是这天底下,轻功能胜过王怜花的人,实在很少。
两道眩目的刀光朝他当头劈下,人却已经在三丈之外。
秦四娘和义叔只望着那如飞鸟般遁去的身影,却也不追。
沉默了半晌,秦四娘道:“若真要动起手来,此人也未必输给我们。”
义叔叹道:“即便在我年轻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样的轻功。”
“可是,他究竟会是谁呢?”
秦四娘敲门的时候,沈làng正在喝酒。
他其实今天已经喝得很够,只是他想不出第二种姿态来迎接这踏月而来的美人。
美人的衣衫像夜雾一样飘渺而轻薄。
“如此良宵,一个人喝酒,也不嫌闷么。”她轻笑着往他身边一坐,如夜晚的兰花一般清香。
只是她却没有喝酒。
因她自信此时不需用酒也足以叫眼前的男子醉倒。
到了这种时候,若还不装醉,简直就不能说是个正常的男人。
谁都不能说沈làng不是个正常的男人,可此时他看起来真的不太正常。
看他一脸失魂落魄的表qíng,看看四娘,又看看chuáng上那低垂的帐幔。
四娘的眼睛,却也正盯着那chuáng。
一个女人在这种时候本不该自己盯着chuáng看,而应该乖乖地等男人把她抱上去。可她却盯着那chuáng看得入了迷。
甚至自己一步步地朝那chuáng走过去。
像秦四娘这样的女人,当然有办法把这一过程也弄得非但顺理成章,而且动人心弦。
沈làng这时却急急上前道:“四娘,你不能……”
“我不能什么?”一脸妩媚的笑,眼神却已经冷若寒冰。
帘后的是什么?
是一套夜行衣,还是一把长不及尺的刀?
或者,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张等待她躺上去的柔软chuáng塌?
第17章
如果世界上真有后悔药,秦四娘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吃下去。
她并不是没想过帐中有人。
甚至也想到了这个人。
因此,她在拉开帐幔的那一刻神经紧张到极点,随时准备应付突然的变故。
但帐中的人却什么动作也没有,只是满脸惊恐而羞惭地看着她。
那是一张俊秀的面孔,若是平日里,配着潇洒的衣衫,便是风流公子的形貌,足以叫万千少女心折。而此时却是完全不同的模样:乌发低垂,面泛桃花,眸若秋水,双手虽然紧紧抓着被褥,luǒ露的颈项之上,却赫然是几点红痕,映在白皙的肌肤上,有如雪里突然盛开的红梅花,艳得勾人。
秦四娘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这样的花朵,也曾在她自己的肌肤上开放。
她看看chuáng上的人,再看看沈làng,一句话也说不出。
沈làng急得伸手抓住她衣袖,讷讷地道:“四娘……”
四娘看着他抓着她衣袖的手,脸上就出现了像看到虫子爬到自己身上一样的表qíng。全身一抖,连忙就把衣袖用力抽了回来。
一转头就飞奔了出去。
毫无仪态,像活见鬼一样地飞奔了出去。
沈làng还在后面叫:“四娘,听我解释……”
外面却三两下便毫无声息了。
沈làng这才慢慢地关上了门,回过头来对王怜花苦笑道:“亏你想得出来。”
王怜花已经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笑吟吟地看着他。
身上穿着方才来不及脱下的夜行衣。只是方才为求效果bī真,索xing拉开衣襟露出了一大片白皙的肩膀,上面竟然也有些许痕迹。他也不把衣服拉好,径直往桌边一坐便开始倒酒。一杯下去方才抬起头笑道:“这群人的武功比我想象中高许多,若真是被他们发觉,也很是麻烦。”
沈làng道:“那你又何苦去惹他们。”
王怜花道:“秦四娘武功不过如此,那老人却是顶尖的高手。若他们真是与鸣沙帮有关,必是十分重要的人物。若寻到机会挟制住他们,一则混在商旅之中便于我们掩饰行藏,二则出关之后或许可以便于和鸣沙帮打jiāo道。”
听他说来仿佛轻描淡写,实则心中诸多机变。沈làng不禁长叹道:“王公子的思虑长远,计谋周密,在下佩服。”
王怜花淡笑道:“我也觉得自己思虑长远,计谋周密,远在你之上。可是不知怎的至今也不能赢你。”他说这话,波澜不惊,却难掩胸中不平之意。
既生瑜,何生亮。
谁也不喜欢永远只做第二。美人如是,英雄亦如是。
更何况王怜花是如此骄傲的人物。
沈làng苦笑道:“若你与我比琴棋书画,星象医卜,我早已败退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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