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人厮杀的岂是这秘笈,而是人心的贪念。
沈làng淡淡道:“这秘笈的确是各位在十六年前死于那劫难的江湖朋友的。”
众皆愕然,倒又是徐青云先跳出来道:“若是如此,便该将它jiāo出来。”
沈làng笑道:“可是我方才花了50万两银子把它买下了,现在又是我的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空白银票,径直填了几个字,jiāo到董少英手里道:“凡是朱记钱庄,皆可提出现银。”
他轻笑着从董少英手里将那藏宝图拿过来,然后往那灯盏上一按。
若说谁是史上烧钱烧的最快的,沈làng现在起码可挤进三甲。
价值50万两的藏宝图,瞬间化为飞灰。
然后便笑嘻嘻地拍拍董少英肩膀道:“若有人认为这50万两银子不是这位兄弟的,那便去找他吧,与在下无碍。”
几百人的校场安静地可怕,每个人都用极其错愕的眼神看着他。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是董少英,他如飞雁一般掠身而起,瞬时消失在众人视野之内。
沈làng对着台下诸人深施一礼道:“各位,在下也告退了。”
他的身形轻快地像是青色的风,只留下无数少女痴望的眼神。
圆德呆呆站在台上,许久,方才长叹一声。
王怜花已经在客栈等他。
车马不用收拾,因为有秦四娘的。
秦四娘在车里,当然已经被点了xué。
王怜花穿着一身商旅的黑袍子坐在前座,双目灼灼地看着他,一张脸清瘦而苍白。抓着缰绳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沈làng微笑:“你什么时候走的?”
王怜花道:“你说五十万两的时候。”
沈làng道:“你的确该走。”
王怜花冷笑道:“正如你的确应该站出来。”
沈làng低着头,不说话。
王怜花道:“让所有人都来追杀我们而非互相残杀岂非你的初衷?”
沈làng抬起头来,眼睛亮得可怕:“让所有人互相残杀是否你的初衷?”
王怜花定定地看他,突然笑了起来。
“我们终究是敌非友。”
沈làng在他身旁坐下。
“我答应你要陪你找到秘笈,绝不反悔。”
王怜花悠然叹道:“若是我被人当活地图抓了去,你可要来救我。”
第27章
待出了城,默默行了二三里路,王怜花突然道:“四娘,你怎的不说话?”原来四娘的哑xué并未被点住。
四娘冷笑一声,仍然不语。
王怜花笑道:“原来是在下吓着四娘了。”便再不说话。
四娘果然受不得激,忍不住道:“难道你倒要我和你拉家常叙旧qíng么?”
王怜花哈哈一笑:“四娘的旧qíng,可不是我。”
沈làng与四娘坐在车中,对望一眼,想起那日晚上的qíng景,都有些赧然,四娘更是愤愤地别开了头去。她所气得倒不全是王怜花那日使计骗过她,大多是那日她存心色诱却有那样的遭遇,对一个自负美丽的女子,本就是奇耻大rǔ。
王怜花道:“沈làng,你来赶车子,且让我和四娘来拉拉家常,也好培养些qíng意。”他这话说得轻佻至极,沈làng马上便见四娘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之色,不免苦笑,心底却也是知道有他在王怜花还是不敢放肆的,于是也不说什么,到前面去了。
四娘看见这风神如玉的男子含笑着跨上车来,真是比见了魔鬼还要恐慌,却只qiáng作镇定,别开了头去。王怜花却当作没看见她那神qíng,笑吟吟地在她身边一坐,道:“四娘,你怎么不看我?”
他言语虽然有礼,一只手却不老实地很,只轻轻在四娘的膝头轻轻揉捏。王怜花向来是风流场中的佳客,于男女一事自是十分老到,四娘只觉一股麻苏苏的滋味从膝盖以下泛上来,整个身子都软了,想要避开他,却是被点了xué道不能动的,心里气苦,又不愿作声示弱,只得狠狠瞪了王怜花。王怜花却偏要笑嘻嘻地迎上她的目光,一只手却更加不老实,直待四娘那怒目终于变得和chūn水似的柔,不得不又别过头去为止。
四娘终于忍耐不住,叫道:“住手!”
王怜花轻笑道:“四娘若是喜欢,在下也可以继续的。”
四娘恨声道:“我既在你的手中,你为何还要折磨我?”
王怜花叹一声道:“在下也不想做什么,只是我们要进沙漠,希望四娘助我们一壁之力罢了。”
四娘冷笑道:“你武功之高,我平生仅见,何需我来相助?”
王怜花却十分认真地道:“在此处自然是如此,可进了沙漠,四娘可就比在下厉害了。”七年之前快活王一役后,他们差点死在沙漠里,亏得有金无望前来救援,否则早已化作沙漠中一副白骨。后来他一个人窃马而逃,也是吃了许多苦才出了沙漠,现在想来自是心有余悸。而四娘却是年年要横穿沙漠的,经验自然比他丰富许多。
四娘只是冷笑,也不回答。
王怜花笑道:“四娘,你可要想清楚了。若平安进了沙漠,你的同伴说不准还有救走你的机会,但你若不合作,或者想要使什么诡计,一定会死得很快。如果你死了,自然是有人来找我寻仇的,他们也很快会去陪你。”语气森冷,句句切中四娘的要害,直叫人打起寒战来,哪里是方才那个轻佻少年。
四娘定定看了他许久,一句话也说不出,终于点了点头。
然后说:“你现在可不可以出去?”
王怜花笑道:“当然,佳人既然不喜,在下自然是不敢唐突的。”说着便轻轻跳下车来。
他只一掠身便到了沈làng身旁坐下,轻笑道:“在下的女人缘果然是比不上沈公子,美人既然赶我走,那便换你去陪好了。”
沈làng只是苦笑。
前去沙漠这一路,十分意外地没有受到什么拦阻。秦四娘平日也不多言语,倒真的是教了他们好些沙漠里求生的要决和准备,车子每日不过停两三次,需要控制饮食和大小解次数。白天夜晚便是沈làng和王怜花两人轮流执鞭,马不停蹄。沈làng少年时流làng天涯,这点辛苦自是不在话下,而王怜花本就是个能忍人不能忍,狠人不能狠的角色,两人竟然还是泰然自若,谈笑风生。秦四娘原本心想着以逸待劳,最好是这两人支持不住,可是见他们这般模样,不由得暗暗心惊。心中焦虑,外加行动不便,反倒是她一个人憔悴了下去。
唯一的希望,也不过是相信那小子一定跟在后面,等待着最好的出手时机。
三人各怀心事,仍然日夜兼程,也不过几日,便到了沙漠的边缘。
四娘便让他们在沙漠边缘的小镇子上,将马卖掉,买了几匹骆驼,和十几皮袋的清水。沈làng在办这些事的时候,王怜花便站在那有水井的人家门口,眺望着无边的沙漠。此时太阳还没有落下,风卷着沙子扑过来,炙热地仿佛要将皮肤也烧化。
王怜花苦笑道:“七年前离开这里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来。”
秦四娘瞪着眼睛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
王怜花转头看她,微笑道:“你竟然还是个很有学问的女子。”他此时的笑仿佛带着江南三月温煦的轻风,叫人忘了此时所处是沙漠的边缘,秦四娘看得也不禁呆了一呆。
他实在是个很好看的男子,一笑足以使人忘忧。
沈làng远远地在一边叫道:“我们何时启程?”
四娘道:“等太阳快下山之时。”
沈làng依旧是从从容容地站着,虽然穿着怪异的商旅长袍,却无减他英伟俊朗的风采。王怜花突然发现他有些瘦了,宽阔的额头已有些苍白之色,颧骨和下巴的形状也越发鲜明起来。不由得伸手去摸自己的面孔,他本是温润秀美的长相,现在却面颊消瘦,一路风尘劳顿,消瘦本是在所难免的吧。
与君同瘦,寂寞青衫,本该是那样的qíng境啊。
却要在这仿佛吞噬天地的沙漠,面对着不可知的未来,心里还有百种算计,千般思量,却又是多么无奈而可笑的事qíng。
一进沙漠,王怜花便让秦四娘吞下一颗丹丸,然后解开她的xué道,笑道:“四娘,在下本不愿如此,可心想若是解开四娘的xué道四娘说不定逃得飞快,不解呢又得分出力气照顾你,只好如此了。到时候在下自然是会把解药给四娘的。”
四娘闭口不语,也不去问他到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只管自己上了一匹骆驼。
方才的空气还是滚烫炙热的,太阳下山之后,却似一下从炼狱到了冰窟,寒风如刀,仿佛要割开每一寸皮肤。三人只能拉下长袍的兜帽盖住了半个脸,躲在驼峰之后,。
夜渐深,风愈寒。
大漠星光明亮,照得路旁的几具白骨,都磷磷生光。
这里离沙漠的边缘并不是太远,死在这里的这些人若还有些气力,或者意志再坚韧些,兴许就能活着走出沙漠,可他们终究还是死在这里。白骨空dòng的眼眶仿佛在诉说永远不能瞑目的怨恨和凄凉,可是白骨也是最gān净的,在白骨上面,看不出ròu体被折磨的痕迹,反而不叫人害怕。
更可怕的,也许还是那些被烤得发焦的gān尸,竟然是乌黑发亮的,被烧裂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宣告自然的严酷和无qíng。
秦四娘从十七岁开始,就看过无数这样的尸体,每一次看都觉得心里发寒,不敢再看第二眼。
最可怕的,也许还是活着谈笑风生的王怜花。
他说:“这几具尸体,衣物还在,由这衣物的风gān程度看这人在沙漠里呆得并不久。看他们胸口之处,还有刀伤,但这一带仍在沙漠边缘,并没有盗匪,也许并不是被害的普通商旅。”他笑了一下道:“兴许是来这里伏击我们却遇上仇家械斗而死的武林人士。”
沈làng默默无语,心里也是一样想法,只点点头道:“我们要多加小心。”
王怜花转过头去问四娘:“我们何时可以扎营?我有点冷。”
沈làng道:“我也有点饿。等下我来做羊ròu汤。”
王怜花笑道:“你手艺的确不错。”
两人脸上俱是从容微笑的神色。
四娘道:“前面沙丘背面避风,我们且过去那边扎营。”她说了这句话以后便绷着脸一言不发,过了半晌,突然抑止不住地尖叫一声。
两人都面色惊异地回头看她,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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