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如此,倒也很好。
出了沙漠之后最起劲的自然是熊猫儿。他把他自己一路来的烦乱归结为沙漠反复无常的天气,所以现在他感到如释重负的舒心,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兰州揽月楼,将老板娘私藏的那几坛十二年女儿红全都搬出来喝个jīng光,方能一解心中所有郁闷之气。
一路熊猫儿与七七欢声笑语,沈làng偶尔也应声几句,更多的是将那纸片翻来覆去地在手中看。
这并不是无敌宝鉴的书页一角,只因纸质完全不同。
沈làng突然觉得自己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
真的很要命。
兰州的朱记钱庄一如既往地生意兴隆。
熊猫儿刚到兰州就迫不及待去了揽月楼,七七道:“大哥,你也不梳洗下再去,从沙漠出来,一路风尘,你也不难受么?”
熊猫儿大笑道:“澡可以等下再洗,现在却是要先喝点酒去晦气。”说着便大踏步管自己走了。
沈làng和七七从前门进去,银号里的帐房傅先生一眼看到七七,连忙便迎上来,吩咐底下丫鬟小童去收拾房间,准备食物和汤水,给小姐和姑爷洗尘。一面请沈làng和七七在内堂内坐着,亲手泡了两杯茶端上来。
七七悄悄拉了沈làng手笑道:“见了这qíng景,方才觉得是人间了。”
沈làng但笑不语,也只轻轻握了她手。
傅先生吩咐了前头的小四和小李照应着,自己也在后堂陪着七七说话,聊这一路的经历。七七说得仿佛轻描淡写,傅先生先生听得却是心惊ròu跳,连连摇头道:“小姐,以后可要小心些,若是老爷泉下有知,怕也是要担心的。便是真要去做什么事,叫八少爷跟着也好些。”
七七嗤笑道:“老八也每天不知在哪里混,我有相公在,你怕什么。”
傅先生看了沈làng一眼,也只得苦笑,刚想说些什么,小四却从前面跑过来,叫道:“傅先生,前头出事qíng了,你可去看看!”
正巧这时候丫鬟小红从内室出来,小声道:“都准备好了,小姐和姑爷是要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傅先生站起身道:“小姐,姑爷,你们先去歇着吧,我去前头看看。”
七七道:“好。”转头对小红道:“你将huáng酒加些姜丝白糖去热一热,叫人先准备沐浴。再叫叶大夫过来,给姑爷换药。”
两人入了内室,沈làng柔声道:“七七,你先去洗罢,我等叶大夫来换过药了,再过来。”
七七十分乖巧柔顺地点头进去了。
叶大夫也很快来到。他将沈làng身上绷带拆开,不由吓了一跳,忍笑道:“沈相公,这莫不是小姐包扎的么,怎的将药膏抹了一背,未伤到的地方也包得这么牢?”
沈làng想起熊猫儿一路的古怪行径,不免苦笑道:“不是。”
叶大夫也不再多言,让丫鬟上了温水将污秽与背上药渍拭去,拿了新药来敷上,将伤处细细包扎好,笑、道:“沈相公伤势恢复得不错,只是最好多安静养几日,不要太劳力劳神了。”说着便一脸怪笑道:“在下先告退了。”
沈làng有些莫名。叶大夫刚退下去,小红便捧了新衣上来,道:“姑爷,叶大夫jiāo代着,不能让姑爷的伤口见水了,奴婢来服侍姑爷沐浴罢。”
沈làng刚想说自己来,只听得女声娇笑道:“小红你把衣服放下便下去,相公自有他的娘子我。”
小红刚刚退下,七七便从内室出来,只见她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红色的短纱衣,更衬得身段曼妙,luǒ露的肌肤粉光致致,娇艳异常。
沈làng看了不由轻叹一声。
所谓倾城秀色,想来也不过如此。
七七埋首在他膝上低声笑道:“我年少时,总想着只要两人相爱相伴,便是所有了,现在却也渐渐明白,我既是你的妻子,自然是要对你分外的好一些,也要好好学学什么叫温柔入骨。”
沈làng轻笑着抱住她道:“这些话从你口中说出,倒真叫我不习惯,你还是仍像原来一样,便很好了。”
七七大笑道:“真要像原来一样?”
沈làng点头微笑。
七七顽心起来,笑着扑到他膝上去,一把将他衣襟拉开,道:“让我看看你伤势如何?”她虽是去扯沈làng的衣衫,却也是温香软玉,在沈làng身上磨来蹭去,两人qíng动,都有些气喘吁吁,沈làng伸手去扶住她,七七却娇笑着道:“让我先看看你伤势呢,刚才叶大夫可说了,不要太劳心劳神了。”她一手从他未伤的肩膀处环住他脖子,探头去看那伤处。
沈làng搂了七七,心中一片温柔qíng意,却突然感到怀中人全身一僵,不由转过头去看她。
那么美丽的面孔,那么温柔缠绵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仿佛是在瞬间冻结在了脸上。
美依然是美的,却带着空dòng的悲哀。
沈làng的怀抱很温暖,可朱七七只觉得双唇都要冻僵,使得她呼吸困难,几乎吐不出完整的字句。
但她终于还是用力挤出了那两个字。
“是谁?”
兰州揽月楼似乎不复当日盛况,桌椅有些残破,景况也有些萧条。
熊猫儿自然不会想那么多,一进门便叫老板娘chūn香的闺名。chūn香人如其名,穿得青葱浅绿如少女般,但那眼角的缠绵之态却是妇人才有的。她丈夫早死,她又生得窈窕美丽,便成了远近闻名的风流寡妇。她喜欢陪客人喝酒,往往又比客人喝得还多,但酒钱自然是客人来付。她的这种招数倒也不是没被识破过,但却有更多人为看美人一醉而来,但最后总是自己先醉,然后稀里糊涂付掉一大笔酒钱。
就这么样一个风流灵巧的妇人,看到熊猫儿却像见了鬼。
只因这男人差点把她私藏的好酒喝光,不但没醉,还理直气壮地问她:“你也喝了很多,为什么我要为你喝掉的酒付钱?”
chūn香拢了拢发梢,没好气得迎了上去,道:“你来gān什么?”
熊猫儿瞪着眼笑道:“来酒楼当然是喝酒的。快把你那几坛女儿红搬上来。”
chūn香扫他一眼,在他旁边凳子上一坐,懒懒地往旁边一靠,道:“没有了。”
熊猫儿大笑道:“你那几坛酒,你自己舍不得喝,又不搬出来给人喝,怎么会没有?”
chūn香冷笑道:“人家二十两银子一坛的买,我为什么不卖?”
熊猫儿咋舌道:“哪里来冤大头,花这么多钱买坛酒,你可真是赚得黑心。”
chūn香一拍桌子道:“你这只醉猫是瞎了眼么?没看到周围被砸得稀烂,都是那群人喝了酒闹将起来砸的,老娘赚他那几坛酒钱,还不够拿来修房子的。”
熊猫儿笑道:“倒真有这么凶的人,连你的店也舍得砸?”
chūn香一拍桌子,道:“本来那群人喝得好好的,可后来被老娘的酒喝翻了,去调戏人家姑娘。调戏个良家妇女也罢了,竟然去调戏一群女道士,然后男的女的打成一团,从屋里打到屋外,我也不敢拦着。你们江湖人,就是爱仗着有几分本事,整日里打打杀杀……”她还没抱怨完,熊猫儿却一把抓住了她手腕,抓得她生痛,盯着她的双眼亮得发光。
chūn香不由甩手怒道:“你gān什么?”
熊猫儿大声道:“你说他们调戏的是一群女道士?”
chūn香没好气道:“是又怎样?”
熊猫儿问道:“那些女道士美不美?”
chūn香怒笑道:“美!不但美,还骚呢,却个个以为自己穿了道袍便是圣女了……”
熊猫儿倏地站起来,扣了她手腕把她也拉起来,道:“跟我走。”
chūn香叫道:“去哪里?”
“朱记钱庄。”
第53章
伤口当然早已愈合。
痕迹虽已很淡,却还是在的。
正如那人已经远去,思念仍在一般。
融入了思念的伤痕无法褪去,或许不是传说。
抓痕、咬痕、指甲深深地掐出血印,一道印便是割在她心里的一刀。
一刀又一刀。
记得他们初次欢爱之时,她又是紧张又是激动,又是痛楚又是欢欣,在他身上又抓又咬,第二天早上醒来,看见俯卧着他的背部都吓了一大跳。他回过头来朝她微微一笑,她便想起昨夜的疯狂来,却不愿示弱,脸红着叫道:“笑什么笑,你身上有了这些印子,想去和别的女人好也不能了。”
那时的沈làng偏着头懒洋洋笑道:“你怎知道不能?”
说这话不过是想逗她,而她也不负他望地举起手作势要打他,只不过这巴掌落到他面孔上突然软了下来,变地像chūn风一样软,轻轻抚过他宽阔的额头,坚定的嘴唇。
然后便是一声轻叹。
“我觉得……我现在就在梦里一般。”
之后的欢爱,自然是渐渐地和谐了起来,不再觉得痛楚,便也不会在那时抓抓咬咬地在他身上留下那些奇怪的痕迹。但初次的印记,却是过了很久才退的。七七有些诧异为何这么轻的伤痕为何许久不退,沈làng便笑道:“不好么?这样我不是不能和别的女人好了。”
不好,一点都不好。
如果可以,她qíng愿她永远都不曾看见。
久违的痕迹。
如她初次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却不是她的。
七七伸手去抓那些痕迹,抓得极狠,那痕迹上便划开一道道血道。她想去咬他,想在那些别人的痕迹上留下她的伤口,却在唇齿接触到他的肌肤时忍不住地gān呕起来。
“你好脏。”
沈làng当然没有指天誓日这是他自己不小心抓出来的,没有下跪痛哭求她原谅,当然更没有唾骂是哪个坏女人勾引了他而他是不得已的。
因为他是沈làng。
他只是伸手扶住她,轻轻地拥抱住她。
“对不起。”
“是谁?”
她的目光冷冷,却没有恨,只有无限凄凉。
熊猫儿兴冲冲地拉着chūn香闯入后堂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
他本来就是那种脑子里不能同时放下很多事的人。
一冲进来就喊:“沈làng,我找到那些女道士的线索了!”
喊完了才发现屋内的qíng景有多么不对。
沈làng眼明手快地扯过旁边的袍子包住七七衣衫半褪的身子,将她拥入怀中。
七七终于伏在他的身上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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