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默不作声地隐没在窗子后,只露出了苍白的左侧脸,奥斯卡觉得他的长相像极了坎特伯雷故事集里反复出没的吸血鬼。
他只看着那双放空洞然的眼睛就凭空来了一阵压迫感。
左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这人……该不会是卡蜜儿的新欢吧……
于是他刚想要说的挽留话语在嘴边戛然而止,旋即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这是奥斯卡一生气就会有的习惯,因为他怕自己这种偏于执拗的性格会再做出什么伤害自尊的事情。
“没什么,只是一个烦人的追求者罢了。”卡蜜儿坐下,对着路易斯又重新展露出她标志性的笑容。
路易斯点点头,闭上眼睛不看她,他压根儿不想过问。
此时的莫里斯夫人正坐在卧室的梳妆台拢头发,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向爵士问道:“你弟弟的遗嘱上到底怎么写的?”爵士不耐烦地回答:“还能怎么写,除了把伦敦的一套房子送给约瑟夫外,当然全部是他苦心培养的好儿子的。”
莫里斯夫人摆弄头发的手突然停下了,“不行,我还要再去找弗洛拉一趟,告诉她可别再犯傻。”
莫里斯夫人推门时,穿着水蓝色荷叶边儿裙的弗洛拉正一个人坐在床边抹眼泪。可惜了这条漂亮的裙子,丝毫没有发挥到它的效用。
弗洛拉安安静静地抽泣,突然就让人想起了神话中水边的阿狄丽娜。
看到母亲在门口,弗洛拉急忙胡乱地抹去了脸上残余的泪水,又不小心把脸上化妆的白铅粉蹭掉了。
莫里斯夫人在她的身边坐下,安抚着说:“你急什么?你以为大姐不结婚,能轮到她嫁出去吗?”
弗洛拉随即气得哭出声来:“我急什么?你看她那副放肆的样子,不气人吗?她难道还当我是个姐姐?”
“她还是个孩子,玩心太重,你就当她是想和表哥出去玩罢了。”莫里斯夫人抚上她的后背。
“你就是太害羞木讷,像卡蜜儿伶俐点让我省心就好了。过几天你叔叔的遗体就要葬在墓地里去了,你只要举止老老实实的,看在我们当初救济他父亲的面子上,这门婚事无论如何他也绝对无法拒绝。”
弗洛拉这才停止哭泣,坐回端正的淑女姿态,抽噎了几下。
只是莫里斯夫人望着她和丈夫如出一辙的宽大下巴和宽厚的肩膀,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唉,这可不是阿狄丽娜该有的模样。
初入冬的阳光暖洋洋地透过毛玻璃窗子,撒在了奥斯卡一头金色的鬈发上,他灰溜溜地起床,准备早些去公园里画画谋生,以避免正面遇见舅妈,接受一顿歪鼻子竖眼的斥责。
房门突然被敲响了。门上的把手转了一下,他随即就听见舅妈的喊声:“奥斯卡!”
奥斯卡叹了口气,去开了门。
“奥斯卡,我明明白白交代过,你就这么住着也不是个办法。我想这话你总没有理由不听吧,”舅妈昂然闯进房里。“可你连一点意思也不表示,好像还认为是应该的似的。”
“绝对没有的,舅妈。”奥斯卡突然就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的野兽,语气有着浓重的无奈。
“哼,谁知道你有什么坏心思。”
奥斯卡被要求坐到客厅的破椅子上,说是客厅,其实已经和餐厅、厨房没什么两样了。他刚一坐下,就闻到从外面传来的一股子酸腐异味,呛得人皱起眉头。
伯顿舅妈也搬了把椅子,自己小心地提了提新裙子的裙边,于是就说开了:“我觉得我的职责所在,有件事应该和你认真谈一谈,是这么回事……”
“舅妈,我都明白,我会接着卖画,把房费钱按数给你的。”
伯顿舅妈突然怒不可遏,“还要画画!你画画挣了几个钱!?这种人呀,就是这样对人知恩图报的。对你这种人发善心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对饥荒跑来的……”
“你消停一会吧!”伯顿舅舅从宿醉里被吵醒,家里婆娘的拔尖嗓子让他头疼得快炸了。
“你就会说屁话!伯顿!我们早就该收手啦,干嘛还要这样自作多情呢!他父母全死了,凭什么要我们去顶这个缸。”她指着楼下那面窗户,“对面老菲乐那家的小子早就出远门打工挣钱去啦!”然后她气冲冲地又数落了奥斯卡一大段话。
“是这样的,我绝对没有要难为你的意思。”责骂的话说完了,舅妈突然抛出这么一句,“不过我也相信你完全可以理解。”
她看奥斯卡一直不发一言:“别老是一声不吭,你也像样说句话!”
奥斯卡说道:“我懂了,舅妈,明天我会出去找房子的。”
于是赶紧扛起一边的画架出了门。
“装模作样的。”女人在身后咒骂。
在潮湿的伦敦,少见的阳光总是干净的毫无杂质,一场爱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就好像谁也没来过,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奥斯卡来到公园老地方——栽种着大叶石灰树的鹅卵石小道上,把木头画架摆好,撑开他的折叠板凳坐下,又将帆布背包里的画笔、颜料挨个放整齐。
一抬头,奥斯卡拿着画笔愣住了。
一早上糟糕透顶!
☆、Chapter4
这几天悲哀的感情被他好不容易压制下去一点。可现在,他那丝丝缕缕的哀伤又盘旋而起,简直快涌上喉咙。昔日情人的话语好像音量扩大无数倍在耳边,“你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吧!”震得他胸口一阵阵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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